这天下午,两千名奴隶正在忙碌地建造城墙,他们大多光着上身,皮肤被强烈的紫外线晒得乌黑,几名吐谷浑人监工手执皮鞭来回游睃,目光凶狠地盯在每一个奴隶的身上。

    吐谷浑人和羌人、突厥人等一样,在吐蕃属于二等人,他们的地位远远高于汉人奴隶,可以从军打仗,可以拥有自己的牛羊,甚至可以拥有汉人奴隶,在这次吐蕃举国的大军集结中,吐谷浑人、羌人等有三万人参战,主要部署在大非川东部一线。

    而在伏俟城的三千驻军中,有一千人便是吐谷浑人,修建海西堡,吐蕃士兵大多在营帐里饮酒取乐,而现场监工则交给十名吐谷浑人负责。

    一名吐谷浑人监工忽然看见几名汉人奴隶聚在在一起,他立刻冲上来举鞭劈头盖脸抽去,“混蛋!想偷懒吗?”

    “他的脚扭了一下!”

    一名高个子奴隶格开皮鞭,怒道:“我们给他揉一揉都不行吗?”

    为了提高干活的效率,汉人奴隶也实行军事编制,二千人分成四个大伍佰,五百人一队,各由一名有威望的奴隶负责,这名高个子奴隶就是第一队的奴隶头领,他名叫罗翰,关中凤翔人,是一名被俘虏的唐军校尉。

    地上坐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长期艰苦的劳动使他身体变得极为虚弱,他脸色苍白,满脸是豆大的汗珠,刚才他在背石时昏倒了。

    吐谷浑监工忽然看见了他,他后退一步,眯起眼道:“你病了!”

    “不!我没有病。”

    少年挣扎着站起身,喘息道:“我没事,我可以干活。”

    吐谷浑监工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转身走了。

    罗翰急了,连忙低喊众人道:“快把他扶走,快点!”

    吐蕃人不养没用的人,老弱病残一概处死,几名奴隶扶着少年向城堡中走去,但不等他们走远,十几名吐蕃士兵得到报告从营帐里冲了出来,他们手执长矛,呼喝着向少年追去,几名扶他的奴隶见吐蕃兵追来,吓得放开少年便逃,少年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求饶,但吐蕃士兵的长矛却毫不怜惜地刺穿了他的胸膛,少年惨叫一声,顿时气绝身亡。

    吐蕃士兵将他的尸体高高挑起,放肆地大笑着,残酷的杀戮使在场的二千名奴隶一阵搔乱,无数人开始愤怒了,忽然有人捡起石头向吐蕃士兵扔去,吐蕃士兵大怒,一人执矛向扔石块的人冲去,人群一阵大乱。

    罗翰的脸憋得通红,拳头捏得嘎巴响,当这名吐蕃士兵从他身边经过时,罗翰忽然大吼一声,从后面纵身扑上,将吐蕃士兵掀翻在地,其他十几名吐蕃士兵大吃一惊,怒吼着向罗翰杀来,忍无可忍的奴隶终于暴怒了,他们冲上来,用石头砸、用拳头打、用牙齿咬,瞬间将十几名吐蕃士兵淹没了。

    罗翰夺过长矛,狠狠将长矛插进了他身下吐蕃士兵的胸膛,他大吼一声,“与其被他们折磨死,不如拼了!”

    “拼了!我们从敦煌回大唐。”

    二千名汉人奴隶手执木棒、撬棍,浩浩荡荡向吐蕃军营冲去,十名吐谷浑监工跪在地上求饶,片刻便被愤怒的奴隶们打死,这时,营帐里的几十名吐蕃士兵飞奔而出,他们皆心寒胆颤,连滚带爬地向战马跑去,跑得慢的被奴隶们追上,活活打死,只有十几名跑得快的士兵翻身上马,没命地奔逃,奴隶们见吐蕃人死的死,逃得逃,皆振臂欢呼起来。

    就在这时,山坡顶上的烽火台点燃了,浓烟直冲天空,这是两名吐蕃哨兵发出了求救信号。

    罗翰吃了一惊,他眉头紧锁,逃走了吐蕃士兵,点燃了烽火台,必然会引来大队吐蕃军队的镇压。

    忽然,有人指着远方大喊:“军队!”

    霎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见一支军队向这边疾奔而来,马蹄声如闷雷般敲打着地面,奴隶们慢慢后退,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当啷!’木棍、撬棒落地了,死亡的恐惧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

    战马疾奔,几名巡哨士兵快马加鞭向唐军营地驰去,在他们中间的一匹马上,驮着一名血肉模糊的男子。

    大帐里,李庆安正在召集旅帅以上的军官开军事会议,他对刚刚赶回来的贺严明道:“你说说吧!你探查到的情报。”

    贺严明站起身,对众人道:“我奉将军之命前往大通谷地,大通谷地宽约百里,很容易通过,但行了几十里后,峡谷越来越窄,最窄处只有五里宽,吐蕃人修建了一道五里宽的高墙,扼住了峡谷,并修建了三座城堡,我们不敢靠近,从他们密集的营帐来看,至少有三万驻兵,也就是说,我们要想通过大通谷地,必须拼调这三万人才行。”

    大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贺严明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们不可能从大通谷地通过,而南方的大非川更是做梦,他们若能通过,还需要什么河湟会战。

    这时,李庆安无奈地对众人道:“看样子我们走上了一条死路,从这里到不了河湟。”

    下面立刻窃窃私语,荔非守瑜高声笑道:“将军,就算返回敦煌,咱们也要立一点功再走,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李庆安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至少咱们要烧掉伏俟城的粮食,歼灭几千吐蕃军,咱们也算立了不小的功劳。”

    旁边白元光也笑道:“其实咱们抓紧时间,从凉州走扁都口入河湟,可以少走一大段路,十月底时,咱们应该就能抵达鄯州。”

    几名大将的话,几乎已经定下了基调,拿下伏俟城后,他们便调头返回敦煌。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道:“禀报将军,斥候在路上发现了一名汉人奴隶。”

    “带他进来!”

    片刻,几名斥候将路上发现的男子抬了进来,一名斥候禀报道:“我们发现点燃了烽火,便前去查看,正好见这男子骑一匹马逃来,他说他是海西堡的汉人奴隶。”

    李庆安走上前看了看,这名男子,浑身血肉模糊,至少被砍了十几刀,但他体格强壮,居然没有死。

    李庆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子微微睁开眼,气息微弱道:“卑职叫罗翰,原是陇右军斥候营校尉,天宝五年被俘,今天海西堡汉人暴动,被吐蕃军队镇压,太惨了。”

    “是什么时候事情?”

    李庆安连问两声,但那男子已经晕过去了,斥候补充道:“应该是两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卑职突然发现海西堡那边有烽火点燃。”

    两个时辰前,一个意外的情况打乱了李庆安的部署,他展开了地图,仔细地看了看,从海西堡到大非川约二百余里,烽火点燃,也就意味着将有大队吐蕃援军过来,他们没有时间了。

    ........

    海西堡已是血腥屠宰场,到处横尸累累,粘稠的血流成了一汪血潭,咕咕地冒泡,腥臭无比。

    近千具无头尸体堆成了小山,吐蕃人向尸体上泼上火油,准备焚烧,尚未完工的城头上挂满了奴隶的人头,海西堡附近的一片树林里,每一棵树上都绑住一名被开膛破肚的汉人奴隶,他们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当烽火台点燃时,一支伏俟城的吐蕃军正好在数里之外,今天早上,一个部落的酋长前来报告,他们有十三户人家失踪了,附近发现了有唐军游哨的痕迹。

    吐蕃军驻守伏俟城的吐蕃人最高将领十分重视,便亲自率领一千军队抓捕唐军游哨,不料正好遇见从海西堡逃出的吐蕃士兵,得知汉奴暴动,他勃然大怒,火速赶到海西堡,残酷镇压汉奴的造反。

    伏俟城的最高指挥官叫尚息德赞,是吐蕃大相尚息东赞的弟弟,官拜海西都督,整个青海以西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尚息德赞脾气暴躁,凶残无比,天宝四年,他曾经血腥镇压过九曲汉奴的逃亡,亲手将三百多名被抓住的农奴绑住木桩上开膛破肚,这是他的一大爱好,而歼杀女人则是他另一爱好。

    这次兵力集结,他没有得到前锋主将的位置,而是被委派到伏俟城管理后勤粮食,令他心情极为不爽,他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陪侍他的汉人女奴身上,女奴们只要稍有不从便立刻被歼杀,两个多月来,被他亲手虐杀的女奴已经不下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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