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在帐篷的边上,偏了五尺。”
李庆安暗暗叹息一声,这时白元光和荔非守瑜急匆匆走来,道:“七郎,情况相当不妙。”
“怎么了?”
“刚才我们试了一下,投石机射出的火药包根本无法落在山道上,被风吹偏了。”
“如果偏投了呢?”
“也不行,风是打着旋的,根本就控制不住。”
李庆安点点头,叹道:“刚才我射了一箭,六十步,偏离目标五尺。”
白元光和荔非守瑜都呆住了,连李庆安的七石硬弓都偏了五尺,那一般士兵的弓箭还有什么用?暴风雪中,等于所有的远程武器都失效了。
三人一齐沉默了,片刻,李庆安道:“现在唯一的武器就是用巨石,用屋子一般大的巨石滚下去,不仅可以伤敌,而且还能堵死山路,我们手上现在有十五块这样的巨石。”
突然,一名士兵急声喊道:“将军快来!下面好像有动静。”
三人快步走到沟壑边趴了下来,唐军在山崖边埋了三只大缸,可以听见百步外的动静。
他们聆听了片刻,果然听见了沙沙的声音,从声音判断,应该就在三十步到五十步之间。
李庆安霍地抬头盯着下方,他只看到灰蒙蒙一片,可是吐蕃军已经到眼前了。
“放箭!”
他跳起来大吼道:“快放箭!”
唐军顿时乱箭齐发,尽管威力大打折扣,但这时候也只有弓箭能应急了。
箭矢如急雨、石块似冰雹,铺天盖地向山下砸去,风雪中顿时传来了一片惨叫声,尤其北面山道,惨叫声竟是从二十步外传来,吐蕃军已经近在咫尺了。
“前面闪人!”
二百多名唐军推着一块巨大的山石翻滚上前,巨石足有两人高,俨如一间小屋,山道边上的唐军纷纷向两边躲闪,唐军们发一声喊,将巨石推下山道,庞然大物从山上呼啸滚下,在密集的吐蕃士兵群中翻滚,吐蕃军死伤累累,血流成河。
但此时指挥吐蕃军的已经不是赞普了,而是达扎路恭,他的心如铁一样坚硬,他非常清楚,在暴风雪中,唐军的武器无法发挥威力,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
“给冲上去,不管死多少人,都给我上!”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吐蕃刚刚被砸开的一条血路立刻闭合了,大军继续向山上爬去,唐军的一块块巨石从山上滚下,吐蕃伏尸累累,被砸下去,又冲上来,爆炸声在山道上此起彼伏,赤焰飞腾,钢珠迸射,大片吐蕃军哀嚎着死去,但新的敌军又猛冲上来,仿佛泉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无竭无尽。
唐军的石块砸完了,巨石也没有了,仅有的弓箭无法发挥出威力,北山道江都营的防线率先被吐蕃军突破了,数百名吐蕃军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疯狂地冲了上来。
长矛拼刺、横刀劈砍,狂吼怒喊,唐军和吐蕃军混战在一起,被刀砍掉脑袋的咔嚓声,长矛刺穿胸膛的惨叫声。
“林三,救我!”
润州人孙麻子一条腿被砍断,他惨叫着跌倒在地,数十把长刀疯狂地砍在他身上,将他砍成了肉泥,一名吐蕃百夫长高高举起孙麻子的人头,发狂地大笑。
“啊!”又是一声惨叫,一名年轻的江都士兵被吐蕃军的长矛刺穿了胸膛,从山上高高飞挑下去。
林三眼睛都红了,他大吼一声,一刀劈死眼前的吐蕃军官,忽然,另一名魁梧的吐蕃军横冲而来,从后面将他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撕打,林三一个翻身,猛地将吐蕃士兵压在身下,他调转横刀,用尽全身力气将横刀刺穿了敌人的胸膛。
突然,他的肩头一阵剧痛,一根长矛从他的右肩穿出,他的眼前一阵眩晕,力气迅速消失,这时,他忽然想到了儿子,还有他那在准备除夕饭菜的娘子,灯光那么柔和,那么温暖,娘子的容貌从来没有那么娇美。
这时,他的肚子又是一阵剧痛,又一根长矛从他后背穿过,将他钉在地上,林三眼前渐渐变黑了,他惨然一笑,低低声喊了一声,“我的儿子,娘子,保重!”
他趴在地上,两根长矛将他钉死,风雪飘然落下,尸体渐渐地冰冷了。
这时,中线也被突破了,三千多名吐蕃军蜂拥而上,唐军拼死鏖战,一场惨烈的肉搏战在第二道防线上展开。
狼牙角山坳是伤兵的放置场所,此时,一百多名唐军和女护兵们正将最后几十名伤兵抬上山,忽然,二百多名吐蕃军冲来过来,形势危急,一百多名唐军转身迎战,十几名女护兵也娇喝着拔刀参战了。
躺在担架上的荔非元礼咬开了纱布,他拾起担架上的大刀,大吼一声,“去你娘的!”
他俨如疯虎一样冲进敌群,杀戮劈砍,瞬间便将二十几人劈死,但他也伤口崩裂,浑身流血不止,就在这时,一支流箭射来,正中他的小腹,他身上没有盔甲,箭竟将他肚子射穿了,荔非元礼捂着肚子,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荔非元礼惨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奶奶的,这次我老荔真要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跑到他身边,“荔非将军,我扶你走。”
是施三娘,荔非元礼摇摇头,一把推开她,“三娘,你快走吧!你扶不动我。”
施三娘紧咬嘴唇,将他拖起来,依在自己身上,她忽然一弯腰,娇小的身躯竟将身高七尺的荔非元礼背了起来,艰难地向山上一步步走去。
此刻,涌上山的吐蕃军越来越多,李庆安率领七百名安西军将士在中线鏖战,他的黑弓已被砍断了,浑身浴血,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挥舞横刀,拼死要将敌军杀下去,形势已经危在旦夕。
三十步外,白元光和二十几名士兵被数百名吐蕃军团团围住,白元光的左臂已经没有了,他狂吼着,独臂挥刀在敌群之中劈杀,就在这时,李庆安忽然看见了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白元光脚下一滑,一支长矛闪电般刺穿了他胸膛。
“老白!”
李庆安一声狂吼,不顾一切地向白元光冲去,安西军的野姓被激发了了,众人怒吼着,将吐蕃军杀得节节败退,将冲上中线的吐蕃军又压了下去。
李庆安将白元光抱住,白元光双目紧闭,已经阵亡了,泪水从李庆安眼中狂涌而出,这个安西马球队的第一得分手,竟死在赤岭之上,他把白元光抱在自己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贺严明抹了一把眼泪,道:“将军,快撤吧!已经顶不住了。”
李庆安点点头,对左右令道:“大家快撤!”
“北线的弟兄们,将军有令,快撤!”
在一片撤退的喊声中,唐军开始向山上撤退了,南线因有巨石堵路,吐蕃军冲上来不多,唐军大部分得以保全。
荔非守瑜也听到了撤退的命令,大喊一声,“撤!“
他率领南线的数百唐军向山上撤退了,这时,李庆安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转身向山崖角落里的帐篷飞奔而去,帐篷中的蜡烛已经燃尽了,一片漆黑,他手忙角乱在一只木箱中乱翻,“在哪里?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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