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平见李庆安出来,慌忙跑上来禀报道:“将军,这些都是我手下的家属,她们对将军分田地不满,都跑来吵闹,我也拿她们没有办法。”

    韩进平又向十几个妇人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丈夫的上司,斥候营李校尉,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向他申诉。”

    十几个妇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们不安地望着李庆安,谁也不敢吭声。

    “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说。”李庆安尽量缓和语气道。

    这时,一名妇人壮起胆子道:“我丈夫是斥候二队的秦雷,李校尉,我觉得你分配土地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秦二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申诉,“我丈夫跟你出生入死,可别人分了二十亩、三十亩地,我们家却分只得十亩,凭什么?”

    妇人越说情绪越激动,“李校尉,你今天若不补给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说完,她转头要向军营的木柱上撞去,其他人慌忙拉住了她,“秦二娘,你别傻了,李校尉会给你做主的,李校尉,你快劝劝她啊!”

    李庆安摇摇头道:“士兵打仗,以军功记赏,你之所以少得,是你丈夫立功少的缘故,如果你不相信,我把你丈夫叫出来,让他自己给你说。”

    他转身对韩进平道:“去把秦雷叫出来,不!把她们丈夫全部叫出来。”

    这帮妇人顿时慌了手脚,她们本来是私自相约而来,听说李庆安新官上任,便想着给李庆安施压,多少能捞点好处,如果她们丈夫真的出来了,那问题可就严重了,女人大多为己,鲜有桃园结义的精神,一旦要损害自己利益,临时联盟立刻崩溃。

    她们面面相视,开始互相埋怨起来,“秦二娘,我们都不想来,都是你挑的头,这下该怎么办?”

    秦二娘也呆住了,但她依然嘴硬道:“大家不要怕,他敢乱来,我们就去程都护那里、去夫蒙节度使那里告他。”

    李庆安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警惕,这和程千里有什么关系?他不露声色地笑了笑道:“你们觉得不公平,想多要土地,可以,我可以给你们,不过打仗时,你们丈夫就要第一个冲上去,这就是代价,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妇人们开始倒戈了,竟异口同声道:“没有!我们都不想要,是秦二娘自己想要,我们只是陪她而来。”

    李庆安点了点头,“那好,既然你们都不要,就赏秦雷一人。”

    他一挥手,对韩进平道:“你去告诉秦雷,他娘子嫌赏赐少,我打算多赏他二十亩土地。”

    秦二娘的眼中露出了惧意,她眼见韩进平要进军营,连忙跪了下来,颤声道:“李校尉,请等一下!”

    李庆安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问道:“你不是要去程都护、去夫蒙节度使那里告我吗?我害怕了,所以要多给你二十亩土地,你应该高兴才对,你害怕什么?”

    秦二娘悄悄回头瞥了一眼,依旧低头不语,李庆安站起身对其他人道:“你们去吧!这件事就算了,我会禀公处置每一个手下的军功,以后不要再随意闹事了,这对你们丈夫没好处,知道了吗?”

    众妇人纷纷答应,作鸟兽分散,见其他人走了,李庆安这才又问秦二娘道:“说吧!是谁指使你来的?”

    秦二娘咬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李庆安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你就去领你的二十亩土地吧!”

    说罢,李庆安起身就走.

    “啊!李校尉,我说,我说!”

    秦二娘嘴唇哆嗦着,低声道:“是....是程都护派人来指使我这样做,让我来闹事,如果我们问倒李校尉,然后他再带我们去夫蒙节度使那里告状。”

    果然和程千里有关,李庆安哼了一声,问道:“那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们答应事成后给我五贯钱。”

    “五贯钱?你的命就只值五贯钱吗?”

    “命?”秦二娘不解地望着李庆安。

    李庆安冷冷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是安西军方高层的权力斗争,你一个小小的人物却贸然卷进去了,最后事情若闹大,他们只能杀你灭口,难道你不明白吗?”

    秦二娘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贪图一点小便宜,哪里懂这种勾心斗角之事,听到危机到自己的姓命,她吓得浑身直抖,慌忙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李庆安一文钱也不肯多给你。”

    ........

    营帐里,李庆安沉思不语,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卷进了程千里和高仙芝的斗争中,很明显,因为高仙芝私下赏赐了自己,他们便想利用自己分赏这件事寻找突破口,最后将火烧到高仙芝身上。

    这时,韩进平在一旁小声道:“将军,属下以为程千里其实做得并不高明。”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他是科班出身,又当过一县校尉,说不定能有什么好的建议,便笑道:“你说说看,怎么个不高明?”

    韩进平见李庆安肯听他的意见,连忙道:“他找人挑拨军属来闹事,表面上看好像是给将军施压,可实际上非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暴露了他的企图,如果我是他,我绝不会让一些妇人来吵闹,而是会暗地收集将军的证据,再找几个军属作证,直接到夫蒙节度使那里告将军一状,只要人证物证俱全,恐怕将军就会吃不了兜着走,可现在他这样一闹,将军就可以从容应对了。”

    李庆安点了点头,韩进平说得不错,便又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样应对呢?”

    “很简单,这次高帅给了将军十五顷土地,是要将军以军功分赏,只要将军对每一个人都分赏得有理有据,程都护就算告到夫蒙大帅那里去,高帅也能替将军一一辩驳,现在将军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整理出一份最详细的分赏依据。”

    李庆安取过桌上一份分赏明细清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每一个参战士兵的功劳的勇敢程度,阵亡士兵家属可以得到五十亩地的抚恤,不在他的赏赐范围,每一个参战士兵都有十亩地的基本赏赐,然后按照功劳依次向上追加,最多的一人赏到了四十亩地。

    如果说有可能出现不公平的话,那只有一个人,一个他部署在外围的斥候老兵,战后这个人失踪了,不知道他是被杀,还是逃跑了,所以他没有任何赏赐,也没有抚恤。

    现在他任何一个细节也不想放过,他立刻令道:“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弟兄们,给老高投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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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老兵遗孤

    开元二十五年,大唐帝国正式确立了长征健儿的戍边制度,从内地招募志愿者赴边疆戍边,准其携带家眷,同时官府给予健儿土地和税赋优惠,从而在边疆形成军户体系。

    龟兹是安西都护府所在地,同时也是军户最集中的地区,一般分布在各大屯田的周边,形成一个个汉人村落,在龟兹城西也有一大片军户聚居之地,住有数千军户家属,早在军户之前,便有许多来龟兹谋生的汉人在此建屋安居,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这一带已经成为了汉人的聚居地,无论语言、人文习俗还是建筑风格,均和内地分别不大,李庆安经常来的中原酒肆,也在这个地区。

    李庆安带了几名士兵,在一名火长的引导下来到了一处小院前,这里是那个失踪老兵的家,围墙只有齐肩高,越过围墙只见院子里有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小女孩在低头缝纳布鞋,旁边放着十几双已经做好的布鞋,她缝得很专注,以至于外面来了一群军人她也没有发现。

    大门很破旧了,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火长重重地敲了一下门。

    “谁啊?”女孩子的声音很稚嫩,听得出年纪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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