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大堂坐下,北庭受胡人习惯影响较深,很多人家都有椅子,杨奉车家也不是跪坐,而是坐圈椅,后来这种椅子渐渐流入中原,晚唐时慢慢盛行起来。

    杨奉车请李庆安坐下,命左右道:“上一桌酒菜来。”

    李庆安连忙止住,笑道:“刚才与几个手下已经吃过来,上一杯茶便可。”

    “那好吧!上一碗马奶茶。”

    片刻,一名丫鬟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奶茶,放在李庆安面前,唐朝的茶叶没有炒过,都是用水煮,放以各种佐料,而北庭安西则大多随胡风,喜欢喝奶茶,杨奉车久居北庭,也习惯了。

    李庆安却一直不大习惯奶茶那股腥膻味,细细喝了一口,摇摇头笑道:“我带来了上好的蒙顶茶,等会儿我让亲兵给杨都护送几斤来。”

    “那就太感谢了,来人!换一杯香茶。”

    杨奉车见李庆安不习惯,连忙命人换了一杯普通茶,李庆安喝了一口,这才笑道:“今天我看了看官员们的履历,杨都护今年就要任职满十年了吧!”

    “正是!一晃我已在北庭呆了十年了,岁月催人老,我今年已经四十有八,再过几年就该退仕了。”

    杨奉车虽然感慨青春不再,但他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紧张,他听得出李庆安有言外之意,在暗示他,他的副都护做得太久了,确实,大唐还没有做了十年副都护的先例,连杨奉车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做这么久,或许他表现平常,无功无过,再加上他这个职务没有什么实权,仅仅是个虚职,不受人重视,所以朝廷既不升职,也不降职,就让他一年一年地耗了下来。

    杨奉车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不喜欢做事,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再生一个儿子,因此在北庭,他是出了名的恋家,北庭副都护清闲最适合他,他希望自己能在北庭副都护这个职位做到退仕,挣一份不菲的家产,给儿子谋个好职,这就是他最大的人生理想。

    前几任上司都知道他有胸无大志,也乐得不干涉他,但到了李庆安这一任,他感觉自己的危机来了。

    这种危机并不是李庆安要把他怎么样,而是北庭官场目前的局势和前几年不一样了,北庭居然出现了两雄争强的局面,一个李庆安,一个程千里,李庆安是汰渍档,而程千里是庆王党,也就是说,北庭竟是汰渍档和庆王党的较量,真不知是谁布置的这个局?

    他偏偏夹在中间,杨奉车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庆安今晚上门,可不是为了什么闲情雅志。

    “李将军任职三天,感觉如何?”杨奉车勉强笑了笑问道。

    “还好吧!感觉北庭生机勃勃,是个做事业的地方,而且生活也很不错,我今天来,就是要感谢杨都护事先给我安排好了宅子,让我的家人有一个安身之处。”

    杨奉车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只是一点绵薄之力,当不得李将军的亲自上门感谢。”

    李庆安笑了笑,他话题一转又问道:“不知令郎进京赶考,可有了准备?”

    杨奉车一愣,“要什么准备?”

    李庆安呵呵笑了,“我虽然没有参加过科举,但我也知道一二,各地考生都是早早进京参加省试,倒不是为了临时抱佛脚复习经文,而是为投贴拜门第,我亲眼看见过各个宰相府门前挤满了士子,都打破头要做相国的门生,杨都护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杨奉车点了点头,这个缘故他倒也知道一些,金满县令陈忠和给他说过,大唐科举不糊名,考官在批卷时不仅要看学问,还要看考生的德行,其实就是看考生的背景,考官笔下松紧和这个大有关系,但省试只是第一步。

    省试中,不管是进士科考中还是明经考中,只是得一个做官的资格,要想做官还得经过吏部考,这才是关键,吏部考相当于面试,主要看外貌人品,其实这也是看背景关系,有后台背景,或是世家名门就容易被录取,这一关只有少数人能通过,但吏部考还是第二步。

    第三步就是放官,这就更要后台背景了,后台硬便能得到好职位,留京或者去富裕县,政绩容易,提拔也容易,官运畅通,像金满县县令陈忠和,因为家境贫寒,开元二十七年只因考中进士探花,才得以授官,但无后台无背景,被放到北庭来,做了十年的官,能力卓著,就因京中无人,到现在还是个小小的县令。

    杨奉车苦笑了一声,他刚要开口说京中无人,忽然心念一转,他顿时明白过来,李庆安这是在暗示他呢!

    他立刻试探地问道:“李将军的意思是?”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如果杨都护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把令郎推荐到高力士门下。”

    .........

    李庆安喝一杯茶,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家常,便告辞了,杨奉车却盯着桌上的茶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李庆安拉拢的意思太明显了,但也让他十分心动,虽然他渴望能再生了一个儿子,为此连娶了三房小妾,但折腾了十几年,小妾们连蛋都没下一个,他便知道恐怕是自己下种出了问题,。

    他今年四十八岁,只有膝下一子,儿子是他全部的希望所在,如果儿子能拜在第一权宦高力士门下,有高力士做后台,就算科举不中,走门荫入仕这条路,儿子的仕途也会一片光明,杨奉车当然知道李庆安的后台就是高力士,可投靠李庆安,势必就会得罪程千里,这让他十分为难。

    杨奉车坐在桌前,按着太阳穴哀叹,“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名家人快步跑来,在大堂前禀报,“老爷,程都护在门外求见!”

    “谁?”

    “程都护,程千里。”

    “啊!”地一声,杨奉车惊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

    李庆安的府邸位于白湖的东面,是一座占地二十余亩的大宅,是金满县仅次于杨奉车府宅的第二名宅,房子在前年翻修过,大部分屋子都是新建,分为前后左右中五个院子,各种屋堂楼阁足一百多间,虽然府宅比不上杨府的精雅别致,但也有自己的特色,一个是树荫茂盛,整个府宅掩映在绿树丛中;其二便是院墙高大坚固,仿佛一座城堡一般,极难攀越,而且四周驻扎有军营,这就保证了府邸的安全。

    李庆安刚到北庭,还没有来得及采办家仆下人,他府中就只有如诗如画她们几个人居住,绝大部份房间都空置着,黑漆漆地没有灯光,除了西院住李庆安的几十名亲兵外,整个府宅只有后院三四间屋子住了人,他已经命人去高昌替采办一些丫鬟佣人,到时严庄也会住进东院。

    随着李庆安回家,府邸里顿时热闹起来,小莲笑着迎了出来,“大哥,饭菜都准备好了,大家一起吃饭吧!”

    “这么晚了,我们都吃过了。”他看了看后面,又笑问道:“她们几个呢?”

    “她们几个在学六弦琴呢!我没叫她们。”

    “嗯!就不要打扰她们。”

    李庆安回头对亲兵们笑道:“大家都散了吧!如果肚子饿,就先去厨房吃饭,想出去喝酒也行,别给我惹事。”

    亲兵各自散了,李庆安回到了内宅,他来到自己书房,他换了一身宽松的禅衣,舒服地坐了下来。

    书房里灯光柔和明亮,屋角的铜炉中点着百合香,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书房共有里外两间,里间是他休息用的,只有一张床榻,铺着厚厚的褥子,以后他准备改成沙盘室,而外间四周墙边摆满了书架,各种书籍图画堆积在架上,靠北墙是一张宽大的桌子。

    桌上摆了厚厚一叠杂报,都是从京中送来的,只是时间上晚了一个月,李庆安坐下,随手从桌子取过一本今天刚送来的杂报。

    这可是历史上最早的一份报纸,只是内容十分枯燥无聊,记录朝廷发生的各个主要事件,李隆基的各项朝政活动,比如李隆基亲自下地耕田,以示劝农等等。

    不过今天倒有两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都和剑南有关,一是升任剑南节度府判官鲜于仲通为剑南节度府长史,这是杨钊原来的职务,其二是李隆基批准杨钊改名为杨国忠,加授太府寺卿。

    ‘杨国忠!’李庆安冷笑了一声,杨国忠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就不知他是否会像历史上那样,把南诏问题处理得一团糟糕。

    这时,房门开了,如诗端着一杯茶快步走了进来,李庆安的书房也是一个禁地,由如诗替他整理,除了她之外,别人一概不准进来。

    “哥,先喝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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