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却没有忘记,当蜂拥而至的数千突骑施人绕过贺满山,碎叶城已经依稀可见,但他们却纷纷勒住马匹,惊恐地望着前方,在贺满山北方的平原上,三千唐军一字排开,强弩上弦,横刀出鞘,锋锐的长矛直指前方,崔乾佑目光阴冷地望着散漫无序的突骑施人,嘴角上浮现出了一丝智筹在握的得意。

    “杀!”他一声令下,三千唐军发动了,迸出漫天杀气,铁蹄敲打着地面,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如滚滚洪流,以一种沛不可挡之气杀向突骑施人,突骑施人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使他们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都摩支部署在南面防线上的五千突骑施军霎时间崩溃了,人马撞击,互相践踏,惨叫声四起,他们惊恐得嘶声狂叫,奔逃得慢一点的,立刻被滚滚而来的唐军铁骑卷入,绞杀得粉身碎骨。

    不到两个时辰,五千突骑施军便被全歼,斩首千人,俘获二千余人,其余皆逃得无影无踪,都摩支的侄儿都铎率五百人应战唐军,也全军覆没,都铎死在乱军之中。

    黄昏时分,在血红残阳的映照下,三千唐军带着两千战俘浩浩荡荡地开到了碎叶城下,形成了五千以上军队才有的那种声势浩大,城上的警钟已经没有作用了,稀稀疏疏的守城士兵惊恐不安地望着下面铺天盖地的唐军,未战胆先寒,碎叶城内只有四百突骑施守军,其他军队全部被萨乌德抽走,去与唐军主力决战,四百人是无法守住周长六十里的大城,更重要是他们没有那种与城池共存亡的信念.“射劝降书!”

    崔乾佑下达了命令,数十名士兵飞奔上前,各将一封薄薄的劝降书射上了城墙,所有的劝降书中只有八个字:投降城保;顽抗屠城,并翻译成了突厥文,城头安静了,崔乾佑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都摩支的残暴已经使突骑施人离心离德,在唐军的威压之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一刻钟后,碎叶城门缓缓地开了,留驻在碎叶的四百突骑施士兵在一名千夫长的率领下出城投降,他们放下武器,高高举起了手,唐军顿时欢呼起来,崔乾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一挥手,“进城!”随着唐军列队开进了碎叶城,这座失陷了大半年的边陲重镇再一次重新回到了大唐的手中。

    ......但战争还在继续,这天下午,天空格外阴沉,乌云低垂,在碎叶北面阿尔玛代山口,萨乌德已经整兵就绪,两万六千突骑施士兵分布长达两里的战线上,一阵飞沙走石,漫天的黄尘弥漫在空中,远方草原上的唐军军营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萨乌德骑在一匹雄壮油亮的乌鬃马上,手执一根长约两丈的锋利长矛,威风凛凛,他冷冷地注视着唐军的大营,脸上又掩饰不住那种与唐军大战的期盼之色。

    “将军,唐军似乎没有出战的意向。”一名军官低声对他道。

    萨乌德眺望着唐军平静的营寨,冷冷道:“不!可以试探他们的防御。”

    他回头看了一眼突骑施士兵,催马在队伍面前奔行,他用突厥语厉声高喊道:“唐军要夺取你们的土地,要抢走你们的女人和孩子,你们的家园只能靠自己来保护,勇士们,荣誉是属于你们,属于突骑施人,杀进唐营,将他们赶出碎叶!”

    “赶出碎叶!”突骑施人的民族激愤被萨乌德点燃了,他高举长矛,齐声呐喊。

    萨乌德长矛一指唐营,“杀!”

    突骑施人的攻势发动了,八千前军骑兵催动战马,铺天盖地地向唐军杀去,呐喊声、吼叫声、马蹄奔腾声,响彻了原野。

    唐军大营依然静悄悄的,但在栅栏背后,一万唐军已经准备就绪,三千唐军手执巨盾组成了一道密集的盾墙,在他们身后则是六千弓弩手,分为三队,人人手执劲弩,弩箭斜指天空,在弓弩手之后则是两百架中型投石机,每架十人艹纵,用牛皮绞绳将投石机绷紧,兜袋中放着三十斤重的石块,弩箭和投石机形成了远近两道打击防线,唐军已经严阵以待。

    李庆安骑在马上,注视着远方万马席卷而来,八千突骑施人如汹涌的波涛,在草原上起伏奔腾,他眼中也露出了冰冷的笑意,和第一次攻打碎叶不同,他已经不是很在意锻炼士兵的战场搏杀能力,他更注重战术和策略的运用。

    他从天宝五年来大唐便是和突骑施人打交道,突骑施人作战特点,他了如指掌,突骑施人更像是山洪暴发,来势汹猛,但他们却后继乏力。

    在他身旁,李光弼显得有些忐忑不安,李庆安这种驻营防守的战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营栅不像城墙那般坚固,敌军一旦冲上来,便很容易用绳子将它拉倒,而营栅内的唐军却缺乏布阵的空间,不利于防御和组织反攻。

    他低声提醒李庆安道:“将军,要防备敌军用火攻!”

    李庆安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已经想到了,执盾牌的唐军背有水皮囊,就是防备突骑施人点燃栅栏,但他相信,不会有那一刻发生。

    蹄声如雷,突骑施人越奔越近,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已经渐渐逼近了投石机的射程,唐军的投石机发动了,一连串劲风响过,数百石头腾空而起,在空中布成了一片密集的石雨,发出诡异的声响,呼啸着向突骑施人头顶砸去,奔在最前面的突骑施人一阵人仰马翻,巨石砸中了士兵,人头瞬间被砸飞,血肉模糊,战马被砸中,惨嘶着摔倒,将马上士兵死死压在身下,一场石雨便死伤了四百余骑兵,使突骑施人疯狂的气焰为之一挫,他们的进攻却没有停止,前赴后继,继续向唐军大营杀来,第二波石雨再次袭来,又是一片人仰马翻,此刻,他们的前锋部队离唐军大营已不足两百步。

    唐军的箭阵发动了,一阵鼓声敲响,六千具弩弓同时发射,一片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长长的黑色箭云,瞬间变成了黑点,铺天盖地地向突骑施人迎头射来,突骑施骑兵纷纷举盾相迎,但唐军的弩箭雄霸天下,不仅是射程远,而且力道强劲,普通的盾牌和皮甲根本抵挡不住,尤其是从空中抛射,箭矢下降时更带有自身的重力,使突骑施骑兵的木盾牌成了摆设。

    力道强劲而沉重的透甲弩箭洞穿了骑兵的盾牌,射穿了皮甲,骑兵纷纷中箭落马,哀嚎声遍野,随即第二波、第三波弩箭如雨点般呼啸而来,密集得让人透不过气,长箭嗤嗤落下,射穿了盾牌,射穿了敌军的脸庞和胸膛,这些突骑施骑兵仿佛是被暴风骤雨摧残的庄稼,一片片倒下,血光四溅,一个个在哀嚎声悲惨死去,敌军的士气急剧消亡,他们开始动摇了,溃退,四散奔逃,仿佛劲风吹破乌云,霎时间云开雾散,突骑施人的第一次进攻被瓦解了,他们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唐军仅射出两轮箭,八千骑兵便减员三成,近三千人死伤。

    在后面观战的萨乌德倒吸了口冷气,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劲霸道的弓箭,大食的弓箭和唐军相比,相差太远,尽管弓箭并不是大食的强项,大食军擅长短距离投掷短矛,可就算是擅长弓箭的拜占庭人,也无法和唐军的弓箭比拟,萨乌德一阵胆寒。

    突骑施人的锐气在唐军强劲的弓箭下消亡殆尽,刚才喊得如山一般响亮的保家卫国的口号也随之烟消云散,每一个人都在忐忑不安地考虑自己的退路,他们本来都是普通牧民,如何保住自己微薄的财产,才是他们所关心的头等大事。

    而首领都摩支在关键时刻的离奇消失,开始让他们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许多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萨乌德,为什么要听这个大食人的指挥,为什么在进攻的时刻他却躲在后面,突骑施人的激情和狂热被唐军的箭雨无情地击碎后,他们开始冷静下来。

    这时,空中随风吹来了许多巴掌大的红色纸片,这是刚才唐军的投石机射出的纸弹,足有上万张之多,刚开始没有人注意,但现在战场平静下来,这些纸片被风吹到了突骑施人的阵地上,许多人都拾到了,他们互相传看,军队中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每个人的眼中都闪动着惊恐不安的目光。

    有人将纸片递给了萨乌德,只见上面写着:‘碎叶城已被大唐安西军袭破,你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唐军手中,你们可速速回家,大唐将保你们平安,给你们牧场和土地,一如往昔,否则,这里就是你们坟场。’

    “混蛋!”

    萨乌德将纸片撕得粉碎,立刻下令道:“准备第二次进攻!”

    他的命令遭到了冷遇,没有人响应,这时,一名突骑施将领上前道:“请问萨乌德将军,我大酋长为什么会在这么关键时候离去,而且他的亲卫都没带走,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希望你能给我们解释。”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萨乌德呵斥他道:“你们自己也看到了,你们的实力能和唐军比吗?都摩支是去向穆斯林总督求救,没有大食军来支援,谁能帮你们保住碎叶?”

    “你若真是有心保住碎叶,那为什么将兵力全部调来,如果南面的安西军袭击碎叶怎么办?而且唐军说,碎叶已经失守,我们都认为极可能是真的。”

    “大胆!你敢对我这样说话?”

    突骑施将领还不敢得罪他,便忍住气道:“将军,我们都不愿这样去白白送死,我们不想打仗了,希望能返回碎叶!”

    萨乌德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一挥手令道:“全军收兵!”

    收兵的命令传下,突骑施人开始缓缓后撤了,可就在这时,唐军三面营门大开,一万五千骑兵奔腾而出,如狂涛决堤,汹涌澎湃地向二里外的突骑施人席卷而去。

    唐军的突然杀出使萨乌德措不及防,如果他手下是大食军,他可以组织起应急对抗,以密集的短矛投掷来阻挡唐军进攻的势头,然后在调整兵力,在与倭马亚军队作战时,齐雅德将军便用成功地运用了这种策略,反败为胜。

    但他现在的手下却是一支斗志消退,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突骑施牧民军,他们归心似箭,没有人再听他指挥了,唐军沛不可挡的杀气和山崩地裂般的声势,使突骑施人胆破心裂,他们争先恐后逃命,兵败如山倒,萨乌德见势不妙,带领十几名亲卫向西逃窜......这一战,唐军以绝对的优势击败了突骑施军主力,斩首四千余人,俘获一万三千人,至此,都摩支重振突骑施的梦想在唐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中化为了云烟,突骑施人在天宝十年春天被唐军彻底征服了,五十年后,随着最后一名突骑施老者死去,最后一名突骑施女子嫁给了一名西迁的年轻汉人,最后一名突骑施孩子改为汉姓唐,突骑施,这支由突厥人分支出来的民族便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碎叶川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也再次回到了大唐的怀抱,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随着大唐军队进入碎叶,随着阿拔斯帝国的兴起,河中地区,这个欧亚大陆的中心,这块东西方文化的交汇之地,这片兵家必争的战略之地,注定会引发东西方两大帝国的碰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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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曲池寿宴(上)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热,天宝十年的盛夏季节来临了,长安大街上的石板和树木经过一天炙烤,到了夜晚还是没有凉下来,又把余热发散到闷热的空气中。

    但长安人的心中却又添了另一种火热,明天,也就是六月初一,是贵妃娘娘的寿辰,圣上将在曲江池的芙蓉园举行盛大的庆典,芙蓉园早在两个月前就闭园装饰了,据说以绫罗做花、以金箔为叶、以珠翠假果,耗资百万贯,用尽了左藏近一半的宝货。

    这次寿典,凡在京七品以上的官员及他们的妻女都必须参加,这既是为贵妃娘娘祝寿的义务,也是一种荣幸。

    请柬早在一个月前便由内侍省发下去了,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收到了,为参加这次盛典,长安的贵妇人们添金置玉,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各种名贵衣裳层出不穷,甚至最名贵的轻容也成了寻常服饰。

    ‘风流薄梳洗,时世宽装束。袖软异文绫,裾轻单丝縠。’

    东市各大店铺前门庭若市,胡人珠宝铺前争奇斗艳,长安再一次尽显它富丽堂皇的本色。

    独孤家却有些与众不同,他们家收到了两封请柬,一封是给独孤浩然之妻裴夫人的请柬,裴夫人的诰命是三品郡夫人,尽管独孤浩然不在长安,但他的妻子仍要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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