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维行一礼,大步向外走去,片刻,五百金吾卫骑兵风驰电掣般向明德门方向疾奔而去,俨如一阵狂风刮过街面。

    .........王銲的庄园位于长安城的西北,是一座占地近五千亩的大庄园,有佃农二百余户,庄园旁边是一条小河,不远处是一片茂盛的树林,这一带灌溉充足,土地肥沃,一直便是高产的上田,除了王銲的庄园外,附近还有陈希烈和杨慎衿的两个大庄园,这里自耕农几乎已经绝迹了,所有的农户都是在给长安的权贵们做佃农,女人们进城去找活干,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王銲的庄园没有围墙,广阔的田野一览无余,在靠近树林的地方有一座三层楼的房子,背后是几座大粮仓,这里却有一圈围墙,将房子和粮仓围在中间。

    房子里隐隐闪过灯光,邢縡站在三楼的窗前,默默地望着外面黑暗的夜色,他今年约四十岁,长得十分高大强悍,他出身贫寒,父母早亡,从小便浪迹在长安街头,十三岁时进一家武馆当学徒,学了一身的武艺,他就靠这身武艺,一步步打出了一份万贯家业,也在长安打出一个豪强侠义的名声。

    明天就是他四十岁的生曰,人到中年,本想收了争强好胜之心,好好享受人生,不料一场飞来的横祸使他有家难回,对方来了这么多士兵抓捕他,他也隐隐猜到,事情恐怕和王家有关,否则,他一个小人物,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邢縡心情十分沉重,他在考虑自己的去处,长安是不能回了,最好明天奔赴咸阳,那里一家柜坊中存有他两千贯钱,可以先取出来投奔陇右的舅父,等风头过了再把妻儿接出来,他暗暗打定了主意,天一亮就走。

    忽然,远方传来激烈犬吠声,无数条狗在黑暗中狂吠,他心中顿时警惕起来,如果没有大群人到来,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狗一起叫,他扑到窗前向黑暗中望去,他的目力很强,只见两里外的官道上隐隐有一条长长的黑影在疾速移动,黑影上隐隐反射着光。

    “盔甲!”

    邢縡蓦地反应过来,只有盔甲才会在黑暗中反光,这是军队来抓他来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破窗而入,从三楼跳到院子里,在地上打了个滚,靴中匕首挥出,削断了栓在木桩上的马缰绳,他翻身上马,猛地在马臀上插一刀,马匹吃痛,从大门里一跃冲出,向田野中狂奔而去。

    来抓捕他的五百金吾卫骑兵在一名暗探的引导下,已经离他藏身之处不足一里了,将军邓维忽然见一人骑马从院子里冲出,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一定就是逃跑的人犯了,他立刻挥刀大喊:“抓住此人,赏钱千贯!”

    金吾卫骑兵们顿时人人争先恐后,向邢縡猛追而去,数百骑兵和一名逃犯在正育秧的田地中狂奔,叫喊吆喝声响彻夜空,邢縡见前方便是大片树林,他一调马头,向树林里冲去,如疯子一般,冲进了树林,五百金吾卫立刻分三路包抄,从三个方向包围他。

    当邢縡冲出树林,他才发现自己犯下大错,树林中的速度降低,而绕路追来的骑兵已经上来了,离他越来越近,已经不足六十步了,前方一条小河忽然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就在这时,将军邓维张弓搭箭,瞄准他一箭射去,弓弦声响,一箭正中邢縡的后背,他连人带马冲进了河中。

    “抓住他!抓活的!”邓维厉声高喊,不住地扯住缰绳向河中四处张望,人在哪里?

    “将军,在那里!”

    一名士兵忽然看到了目标,邢縡已经爬上了对岸,一手捂着右肩上的长箭,跌跌撞撞向岸上跑去,远处隐隐有一片灯光,不知那里是什么地方。

    “混蛋!”

    邓维大骂道:“快寻桥过河!”

    骑兵们分成两队,四处寻找桥梁,他们很快便在两里外找到了桥,马蹄敲打着地面,如闷雷响动,一阵风似的冲过了小桥。

    对岸的邢縡已经没有了踪影,他们沿着水渍一路追赶,很快便来到一片亮灯处,邓维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座军营,还没等他们靠近,哨塔上一支响箭向他们射来,哨兵大喝:“站住!”

    “军营里是哪里的军队?”邓维低声问左右道。

    他的手下皆摇头不知,这时一名本地士兵道:“这里原来是彍骑的军营,彍骑军败坏后,士兵逃亡殆尽,这座军营便废了,怎么会突然驻兵了,好生奇怪。”

    “刘郎将,你去问问情况!”

    一名军官翻身下马,走上前大声喊道:“我们是金吾卫,追赶一名朝廷要犯至此,请问你们是哪里的军队?”

    哨塔上的士兵半晌才冷冷道:“我们是安西军,这里没有什么逃犯,我们大将军就在军营内,识相的就赶快走,别惹恼了我们大将军。”

    “安西军!”邓维愣住了。

    .........军营内,邢縡半裸着上身跪在地上,一名军医正用锋利的小刀,小心翼翼地给他剜掉左肩上的箭,在他前方,李庆安半躺在一张舒适的太师椅上,目光冷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邢縡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剧烈的疼痛使他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滚落,但他却一声不吭,李庆安不由点了点头,此人倒是条硬汉子,邢縡忽然一声闷哼,箭从骨头上剜了出来,军医立刻给他上药止血,并用布条包扎起来。

    “好了!”

    军医剪断了布条,起身笑道:“箭头无毒,只伤了一点骨头,将养一个月便完好如初。”

    邢縡重重喘了口粗气,给李庆安磕了个头,“小人感谢大将军救命之恩,当铭记肺腑,容后相报。”

    李庆安轻轻一摆手道:“接着刚才的话说,崔光远给你送了信后,你又怎么逃脱?”

    “是!”

    邢縡忍住肩头的一阵阵疼痛,继续道:“本来小人还想带妻儿一起逃,但已经来不及,大队官兵将我的府第包围,我只得从地道逃出,这地道是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挖掘,长约百步,急难时备用,没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然后呢?”

    “然后小人便逃到王珙之弟王銲的府邸,以求庇护,他立刻将我送到城外的庄园,没想到被人跟踪了,刚才官兵又继续追捕,小人拼死逃脱,幸得大将军所救。”

    这时帐外传来了禀报声,“大将军,营外有金吾卫的人,他们索要逃犯。”

    “告诉他们,没有逃犯!”

    “我们说了,他们不信,一定要我们交出来。”

    “哼!敢欺我安西军?”

    李庆安冷冷令道:“不要和他们罗嗦,调三百弓弩手列阵,五十步内格杀无论!”

    “是!”

    士兵走了,李庆安淡淡一笑,又问邢縡道:“你逃到王銲的府上,他怎么说?”

    “王郎中说,这是杨国忠要除掉他的大哥,借用棣王刺杀一案做文章,嫁祸于我,最后扯出王氏兄弟,这个杨国忠凶狠歹毒,当真好厉害!”邢縡咬牙切齿道。

    李庆安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不是杨国忠厉害,他想不出这种手段,这是他的军师令狐飞的主意,包括对你穷追不舍也一定是他的安排,而且他们不仅要对付王珙,最终目标还是要铲除李林甫。”

    “李相国!”邢縡愣住了,他一个小人物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李庆安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这件事看似和他李庆安无关,其实不然,和他关系很大,王珙是李林甫的继承人,如果除掉王珙,就等于除掉了李林甫,那时,杨国忠就一党独大,他就可以从容来对付自己,可如果自己在朝中有一个内应,便可牵制住杨国忠,李林甫已经衰落了,看得出李隆基也并不放心杨国忠一人把持政权,所以要扶持王珙来和他对抗,这是李隆基的帝王之术,这也是他李庆安的机会,自己和王珙结盟,那就完全能和杨国忠、安禄山之流对抗。

    想到这,李庆安不由又瞥了一眼邢縡,自己和王珙的关系一向不错,现在又有了此人,此人正是他和王珙的一座桥梁。

    李庆安对邢縡微微笑道:“邢先生放心,有我李庆安在,杨国忠就休想碰你一根毫毛,你也累了,去休息吧!追兵我来替你赶走。”

    邢縡正忐忑不安,不知李庆安要怎么处置他,他知道李庆安和金吾卫的关系一向不好,可现在是大事,李庆安肯为自己得罪金吾卫吗?但李庆安的一句话,一下子令他心中的阴霭消散了,他激动得砰砰磕了两个头,“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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