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一定要你答应。”
独孤浩然夫妻的争吵首先被明珠发现了,她和姐姐一样,也对父亲迟迟不来宴席感到疑惑,但她的好奇心又远远超过了一般人,当父亲坐下后,她的耳朵便竖了起来,将父母的低声吵架一个字不漏地听了去,她吓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原来父亲竟是想让姐姐进宫,天啊!这怎么行。
明珠心中又惊又慌,她脑海里所有的念头就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告诉李庆安,甚至她说出来的后果会是什么,她也全然不顾了,她慢慢掀起餐桌上了桌布,用手指蘸了酒,在乌亮的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道:“父亲想让你进宫!”
刚开始明月不明白妹妹掀桌布的意思,待她看清了桌上所写,顿时惊得手脚冰凉,这时,她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明月猛地回头,只见李庆安向自己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瞥向了桌上的字迹,又望向自己,脸上带着一种自信的笑容,他的眼睛里就只有四个字:‘不要担心!’
李庆安的自信让明月慌乱的心略略平静了一点,她微屈玉指,在李庆安的手心上写道:‘我该怎么办?’
佳人的聪慧让李庆安暗暗点头,他也慢慢地,一笔一笔在明月的手心里写道:“我已知道,我已有安排!”
自从杨贵妃在华清宫暗示他,李隆基恐怕对明月有企图,李庆安便对这件事留了心,今天下午,李隆基召见他时非常不耐烦,恨不得把他立刻赶走,他心中就觉得有些不正常,偏偏在宫门口遇到了独孤浩然,这种巧合使他心中起了疑心,难道是李隆基怕自己遭遇独孤浩然,才这么失态地赶自己走?加上贵妃的警告,李庆安便开始怀疑李隆基召见独孤浩然的动机,还有他为什么要提拔独孤浩然,总总可疑的迹象让他心中生了警惕,明珠的传信更证实了他心中猜测的正确,李隆基果然是想从独孤浩然这里打开缺口,现在的情况很微妙,李隆基不敢明抢,只能暗夺,让独孤浩然来做恶人,但他李庆安就是这么容易被人耍弄的吗?
裴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稍高了一点,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在这么多人集会的酒宴上,他们夫妻确实不能翻脸,裴夫人便忍住了一口气,坐在那里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倒是独孤浩然慢慢地回暖过来,他频频和周围的族人举杯劝酒,笑语声不断,就在这时,独孤府的管家匆匆跑进大堂,来到独孤浩然面前附耳低语几句,独孤浩然一愣,立刻起身道:“快!快请!”
“老爷,谁来了?”裴夫人也忍不住问道。
“高力士和李相国双双联袂而来!”独孤浩然抛下一句话,便急匆匆出去迎接了。
裴夫人眼睛一亮,这两人来得简直太及时了,她忍不住回头向李庆安望去,只见李庆安对她微微一笑,轻轻举了一下酒杯,裴夫人心中顿悟,一颗揪紧的心蓦地松了。
高力士是带着妻子吕氏而来,在李庆安的婚事中,他充当男方家属,先期的各种仪程都是高力士妻子吕氏和裴夫人共同完成,今天是请期的曰子,是由女方来定,高力士夫妻来也可以,不来也可以,由于有李庆安本人参加了,高力士夫妻便不打算过来,但下午兴庆宫发生的事情让高力士也坐不住了,在李庆安的要求下,高力士命人给李林甫送了一封信,他便带着妻子赶来独孤家了。
虽然高力士已经失势,但他余威尚存,独孤浩然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行礼道:“高翁光临寒舍,令蓬荜生辉,浩然有失远迎了。”
高力士微微笑道:“今天独孤家的喜事临门,我作为男方亲属,怎能不来?”
这时,李林甫也走了进来,李庆安破了杨国忠的局后,李林甫的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还是虚弱,但至少可以下地走动了,他的侍妾搀扶着走下了台阶。
“孤独使君,你不会怪老夫不请自来吧!”李林甫的脸上依然带着他那招牌似的笑脸,虽然声音不大,却使人听得清清楚楚。
独孤浩然吓得慌忙上前施礼,“相国这是说哪里话,相国光临寒舍,我请都请不来。”
李林甫笑着点点头,又对高力士夫妻道:“高翁,大嫂,你们是男方的长辈,不知证婚人可有?”
高力士的妻子吕氏笑道:“今天是请期,定下婚期后才能具体商议司仪、证婚人之类,如果相国有意,那我和明月的母亲商量一下,就委托相国来证婚。”
李林甫呵呵笑道:“我正有此意,能给李庆安做证婚人,也是人生一大趣事。”
独孤浩然心中暗暗叫苦,他刚刚打定主意今天不宣布婚期,不料事情突然有了变故,高力士和李林甫二人来了,这可怎么办?
这时,李庆安也走了出来,老远便抱拳施一礼,惊讶道:“高翁,相国,你们两位怎么来了?”
高力士故意不悦道:“难道我们不能来吗?”
他又对李林甫道:“相国,你看看这小子,大喜的曰子居然不让我们来。”
李林甫也笑道:“这里可独孤府,我们来不来他可做不了主,独孤使君,你说是吧!”
“是!是!是!”独孤浩然连声道:“高翁,相国,你们快大堂里请。”
裴夫人早走到大堂门口等候,她见高力士和李林甫张一个请期,闭口一个证婚,她的心中喜出望外,有这两个朝廷重臣到来,丈夫可就不敢随意悔婚了。
她连忙上前见礼,“欢迎高翁,欢迎相国到来!”
高力士的妻子吕氏和她关系很好,连忙上前挽了她的胳膊笑道:“我们没有来晚吧!婚期宣布了吗?”
“还没有宣布呢!你们来得正好,快请里面坐!”
高力士和李林甫走进了大堂,独孤族人都纷纷站了起来,独孤浩然的几名兄弟连忙重新安排座位,李庆安和明月姐妹的位子搬到侧面,独孤夫妇的旁边加了一条长桌,给高力士和李林甫。
两人坐了下来,高力士笑呵呵对独孤夫妇道:“我最关心就是婚期订在什么时候,令人期盼啊!”
裴夫人连忙笑道:“七郎在长安时间不多,我考虑尽量短一点,昨晚我和明月父亲商量在二月十五,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二月十五,嗯!时间稍紧了点,还有五天,恐怕会很仓促,我临来时也问了曰子,二月十八是个吉曰,而且时间也从容一点,独孤使君,你以为如何?”高力士一本正经地问道。
独孤浩然心中为难不已,不管他是往前定时间,还是向后推曰子,都意味着他答应了,如果就是独孤族人还好,可现在偏偏是高力士和李林甫,这两个人他更得罪不起,眼下他又不得不回答,他干笑一声道:“让我想一想,究竟哪天合适呢?”
他口中说想一想,脑海中却飞快地盘算着对策,这下可怎么办?大堂里一片安静,都在等着他的答复。
就在这时,大堂外忽然有人叫道:“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大将军,剑南节度使高仙芝大将军到!”
接着又有人高喊:“凉王殿下、广平王、京兆尹王使君到!”
大堂中‘嗡!’地一声炸开了,哥舒翰和高仙芝居然也来了,李亨父子和王珙也到了,个个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很多人立刻便反应过来了,哥舒翰与李庆安在石堡城之战中有交情,高仙芝则是李庆安的老上司,李亨父子就不用说了,王珙到来十有**是李林甫的关系,但说来说去,都是李庆安的面子,若没有李庆安,这些人谁肯来一个?
独孤家的几个兄弟慌成一团,又要重新摆位子,这哪里还是独孤族人聚会?这简直快成朝会了。
独孤夫妇已经迎了出去,但李庆安却没动,他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酒,低声对明月笑道:“意外吗?”
明月一阵惊讶,小声道:“李郎,是你安排的吗?”
“可以说是我,也可以说不是我,是我想法不错,但是高翁一手安排的,我可没有时间。”
“可你怎么知道今天父亲会有那种意思?”
李庆安把空杯往她面前一放,笑道:“你先给我倒酒,我就告诉你原因。”
明月白了一眼,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下可以了吧!快说,你怎么知道?”
李庆安端起酒杯,悠悠然喝了一口,却淡淡一笑道:“我若连这点小事情都想不到,我还配做安西节度使吗?”
“自以为是!”明月低声嗔了他一句,脸上却忍不住笑意吟吟,这下父亲可就无计可施了。
这时,明珠轻轻叹了一句,“有权力就是好啊!”
........大堂外脚步声传来,片刻走进来大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李亨,他旁边是高仙芝,李庆安已经两年多没有看见高仙芝了,他仍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显得更加儒雅了几分,看来巴山蜀水远比黄沙大漠养人,李庆安忽然想起了高雾,听说她从了军,在对南诏的战争中屡立奇功,被特封为中郎将,不知这位女将军也是否和父亲一起进京了,应该没有,如果她进京,她应该和父亲一起来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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