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对这个问题也考虑很久,他来安西之前,不知道安西已有银元,他不能接受大唐的铜钱,便准备全部以他们的金币为唯一贸易货币,但安西坚持也同样使用安西银元,他便仔细考虑过了,安西银元含银量足,可以接受,他决定用十比十二的比价,也就是十枚金索里换十二枚安西银元。

    “大将军,我们拜占庭的金币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皆是纯金,信誉卓著,而你们的银元是去年才造出,据我所知,还不是唐王朝的钱币,只是你们安西的地方钱币,这里面存在一个信誉差,所以我认为金索里要更值钱一点,这一点我绝不改变,我们只能寻找折中方案,而我不会让步。”

    李庆安对约瑟的思想不由点了点头,信誉价值,这个约瑟居然把信誉价值考虑进去了,果然不简单,不过他也同样不能让步。

    他便笑了笑道:“约瑟先生是个固执之人,不肯让步,而我也是较真之人,同样不肯让步,约瑟先生看怎么办呢?”

    约瑟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提一个折中方案,你们安西也铸造一种金币,重量和纯度都我们的金索里一样,我们就以这两种金币来作为贸易货币,比价为一比一。”

    其实铸造金币最早也是李庆安和银元同时考虑的一个方案,但最后他放弃了金币而只造银元,一方面他害怕中原有人仿造金币,而损害安西金币的信誉,另一方面安西的黄金也少,铸币没有意义,但他却没想到拜占庭居然让安西也铸金币,他可不愿意,他宁愿使用拜占庭的金币来做交易,拿自己的货物去换取他们的黄金,而安西这边,他只要不准金索里流通,那么商人们就只能在柜坊按一比一兑换成银元,从而将金索里变成他的‘外汇储备’。

    金索里不是花花绿绿的钞票,而是黄灿灿的金子,李庆安愿意储存这种货币。

    李庆安便摇了摇头道:“铸造钱币必须要中央朝廷批准,我们只能造银元,我不能接受你的折中方案,但我希望安西和贵国能尽早开始进行贸易,我认为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以如果我们实在谈不妥,那我可以让步,我放弃安西银元,只采用贵国的金索里来作为双方贸易的唯一钱币,”

    现在还是一千三百年前,物资偏少,约瑟还不懂贸易入超带来的硬通货币流失问题,他见李庆安让步,便欣然笑道:“那好,我们就谈定了!”

    双方达成了最后的共识,接下来就是由下面的官员开始草拟具体协议条文,然后由李庆安和约瑟正式签署。

    可李庆安真正关心是双方的军事合作,他见爱伦尼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是对贸易不感兴趣,便对她笑道:“公主殿下,明天一早我要去视察军队,我邀请你一同前往,不知你可有兴趣?”

    爱伦尼嫣然一笑道:“我很愿意,我会等着你的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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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玉奴风波

    下午,独孤明月来到了舞衣的院子里,大户人家就有这个好处,那就是住房宽敞,不比小户人家,娶个一妻一妾,平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曰房事不公落下的怒,柴米油盐积累的气,就这么长年累月地横眉怒目,或者低眉顺眼的脸、杀机腾腾的心,最后在某种利益纠结的时候总爆发。

    而大户人家的好处就是房子多,有地位的妻妾还能一人一个院子,大家平时不相往来,各过各的,眼不见为净,深层次的矛盾则放在心中,但面子上却是和和气气,一团和谐美满,像李庆安已经高为郡王,也只有正妃、侧妃、偏妃四个妻妾,自然是一人一个院落,家里的妻妾矛盾也不甚尖锐,正妻明月心胸宽和,又会做人,因此下面的人都对她颇为敬戴,舞衣虽有点小姓子,但出身较低、身世悲凉,家中没有后台背景,而李庆安又对她疼爱有加,明月也对她较宽容,将心比心,她也认了命,闹不起什么大乱,两个偏妃更不用说了,一对孪生姐妹,从小贩卖为奴,出身低贱,最早连身籍都没有,差点成为男人的玩物,若不是有幸遇到李庆安,她们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如诗温婉可人,善解人意,对大妇尊敬有加,全府上下无人不喜欢她,明月也极喜欢如诗,一直便将她当做自己的管家助手;而如画姓子相对野了一点,喜欢出去游逛,骨子里个姓极强,桀骜不驯,好打抱不平,不过心地不坏,明月和她还算相处融洽,对她的自由也不加限制,只是多派仆妇跟随,主要是怕她出事。

    李庆安府第虽然在政事堂的后面,但占地极广,大小院落有十几个,后花园便占了一半的面积,周围驻兵众多,戒备森严,安全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舞衣身为侧妃,在吐蕃战役后,李隆基也破例加封了她从三品的诰命,地位也算尊崇,她住在西内院,环境清幽,舞衣喜欢安静,不喜人多,她的侍女只有三人,平时没什么事,舞衣便教授她们弹琴学乐,府中常常传来叮咚的琴声,今天明月来找舞衣是为了玉奴之事,按理,安西废奴后,李庆安家中也没有奴婢,大家都是自由人,婚姻也能自己做主,但长久形成的规矩和思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尤其是一些时间长的侍女,她们还是习惯于由主人安排婚姻,不过若本人不愿意的话,明月也不勉强,而会另找人家,但玉奴不同于一般侍女,她从小便是姜家买来的奴婢,姜家被发配岭南后,她便留在小主人舞衣的身边,那时她才九岁,舞衣十一岁,她跟着舞衣一直住在李林甫宅中,两人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最艰苦的十年岁月,她和舞衣名为主仆,实为姐妹,现在随着她年纪渐长,已经步入剩女的行列,其实早在两年前刚到安西时,舞衣便想着给她找户人家出嫁,但玉奴死活不肯,就这么耽误下来了,现在已经不能再耽误下去,玉奴的婚事也就成了舞衣最大的事情,偏偏这件事闹出了风波,她的婚事也就跨出了舞衣的院子,成为郡王府的大事,把明月也牵涉进来。

    明月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了舞衣的院门前,她刚要走进院子,身旁哗啦一响,玉奴从竹林中闪了出来,“夫人请等一下!”

    “你就躲在那里等我吗?”明月微微一笑道。

    玉奴上前盈盈施一礼,哀求道:“求夫人为我做主!”

    “我听说赵参军的姐姐已经向舞衣求你的生辰八字了,我又不能左右舞衣的决定,你让我怎么办?”

    早晨明月还给李庆安说起玉奴的事情,可中午她便听说碎叶户曹参军事赵钊的姐姐已经来找舞衣求婚了,赵参军想娶玉奴,这件事让明月略略有些不满,赵参军是碎叶本地汉人,家境很不错,固然如此,但她独孤明月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就算玉奴是舞衣的妹妹,可那只是情,实际上,玉奴还是郡王府的侍女,和其他下人一样,同样拿府中的月钱,赵参军家要求亲,也应找她这个主妇才对,但他们竟越过了自己,这让明月心中着实有些不悦,今天来,她就要向舞衣讲清楚这个理,明月待人一向宽容,但并不表示她就没有自己的原则,在她原则的底线上,她绝不会半点让步。

    玉奴眼中一阵黯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她懂,其实她也想嫁人为妇了,可她想嫁的人是主人李庆安,倒不是因为李庆安是安西郡王、节度使,早在李庆安还是中郎将之时,玉奴便喜欢上了那个赶马车忘记解缰绳的冒失将军了,在舞衣被迫离开李府,一路南行,准备万里奔波去岭南,境况凄凉之极,李庆安追到了小寺庙,用一曲琴挽救了生命脆弱的舞衣,也俘获了玉奴的芳心,她便认定了那个有情有义、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从不敢有半点表露出来,直到此时,她已经无法逃避,可她又不敢说自己喜欢李庆安,在舞衣一意孤行要给她找好人家嫁掉时,她便悄悄地求到了明月,这是唯一能替她做主的人了。

    玉奴沉默了片刻道:“我家姑娘其实也不知道我的八字,我和那赵家不配。”

    明月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慨,便道:“你其实已经是自由身,你若不愿嫁给赵家,你自己回绝就是了,我想你家姑娘也不能勉强你。”

    ‘不会勉强’和‘不能勉强’只有一字之差,但语气和意思就已完全不同,明月用不能勉强,就表明了她绝不妥协的立场,尊重和商量是一回事,但玉奴的婚事最终还是要她来做主,这个原则她绝不能让步。

    玉奴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明月望着她落寞的背影,不由摇摇头,转身走进了舞衣的院子。

    今天舞衣的心情颇好,一直让她烦恼的玉奴婚事终于有了点眉目,她的一个学生昨晚偶然听说她在给玉奴找婆家之事,便回去告诉了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赵参军的姐姐,今天中午,赵参军的姐姐便拿着弟弟的生辰八字上门了,两人谈了近半个多时辰,舞衣对赵参军的条件颇为满意,赵参军二十五岁,碎叶本地汉人,家里有田有地,宅子也很宽大,更重要是赵参军在长安求过学,是个读书人,这一点尤其让舞衣满意,这样玉奴嫁过去,不仅生活无忧,也能夫妻美满,舞衣便向赵家许诺了这门婚事。

    舞衣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她做得不妥之处,在她潜意识中,玉奴是她的妹妹,玉奴的事情是她的私事,和独孤明月无关,她最多把这件事告诉独孤明月,其他的事情就和明月无关了,她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至于玉奴本人的意愿,她很清楚,但她绝不同意,她自己已经不幸为妾,她绝不再允许玉奴步她的后尘,她一定让玉奴嫁一户好人家,堂堂正正地做主妇,在这一点上,她就像一个管得太多的姐姐,[***]但不乏善心。

    “舞衣姐在吗?”院子里传来了明月的声音。

    “是明月妹妹,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舞衣笑着迎了出来,她知道昨天李庆安回来了,今天明月来找她,肯定是为了李庆安之事。

    “没什么大事,给你说说大郎的事。”

    大郎是她们妻妾间对李庆安的称呼,是李庆安在这个家中的公共头衔,虽然私下里她们对李庆安却各有称呼,明月叫李庆安为夫郎或者郎君,舞衣称李庆安为李郎,而如诗如画姐妹则叫李庆安大哥,各人井水不犯河水,但大郎却是她们之间的共同称呼。

    明月在一张黄梨木圈椅上坐了下来,这里需要多说一句,中唐时期内地仍以传统跪坐为主,尤其是大户人家,大家在坐垫或者胡床上就坐,椅子、高桌虽然已经随着佛教和胡风传入,但名门世家仍然没有使用,倒是一些贫苦人家先使用了,一直到晚唐乃至五代才逐渐被主流社会接受,我们从《韩熙载夜宴图》上便可看出椅子的普及,但碎叶不同中原,胡人众多,汉人的生活习俗也基本胡化,除了极少数仍保留跪坐习俗,其他大部分人家都坐胡床或者直接坐椅子了,李庆安本人是倾向于坐椅子,他的书房内就有一把太师椅,而几个妻妾的房内,或用坐榻、或用带椅背的圈椅,都不做强求,大家也随了风俗,在用坐榻的同时,各人的房间内也各有几把圈椅。

    舞衣给明月倒了一杯茶,笑道:“我就猜到你会来找我。”

    “哦?为什么?”明月端起茶杯笑问道。

    舞衣的脸微微一红,却没有接过话题,明月自然懂得这无声的语言,李庆安回来了,今晚上他应该住舞衣这里,舞衣说的是这件事,而不是指玉奴出嫁一事,明月便知道,舞衣压根就没有想过把玉奴的事情告诉自己,或许她认为此事和自己无关吧!本来明月微微带了一点怒气,而这一刻她的怒气消散了,她从舞衣的话中听出来,舞衣并非是故意不告诉她,并非是故意和她对抗,而是她没有这个意识,自己只要稍稍提醒一下她便可,明月沉吟了片刻,她在考虑是有自己来说,还是托李庆安来告诉舞衣,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自己说出来比较好,李庆安向来偏袒舞衣,说不定在这件事上反而会劝自己不要多事,那时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但明月没有立刻提此事,她笑了笑道:“今天我和大郎说了,过几天我们全家去玉佛寺烧香,舞衣姐应该没问题吧!”

    “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为什么要去烧香?”舞衣有些不解地问道。

    “新年祭祖大郎没有赶回来,我建议他去玉佛寺补祭一下先灵。”

    “如果只是补祭先灵的话,在家里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去玉佛寺?”

    沉默了一下,明月低声道:“听说玉佛寺的观音院很灵验,我想顺便去求子。”

    舞衣也沉默了,李庆安的子嗣问题确实是一件大事了,她跟了李庆安近三年,始终无法怀孕,她的压力也颇大,如果明月去求子,她也有这个念头。

    舞衣展颜一笑道:“好吧!我一定去。”

    两人一时没有话说,房间里十分安静,只听见一名小丫鬟在院子里扫地的声音,这时,明月笑了笑道:“我这两天在考虑玉奴的婚事,想来和舞衣姐商量一下。”

    “噢!这件事我已经定下来了,就不劳明月妹妹费心了。”

    舞衣显然不愿多谈此事,也不愿明月参与,她的冷淡使明月心中刚刚平息的不满一下子又点燃了,她克制自己心中的气恼,勉强笑了笑道:“是什么人家,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口气有点冷淡,舞衣也笑了笑道:“男方是碎叶户曹参军事,姓赵,他姐姐中午来和我谈过了,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合适,我便应允了。”

    明月脸色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心中的不悦开始流露出来,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道:“他们怎么会知道玉奴要婚嫁的事?”

    “这个赵参军姐姐的女儿便是我的学生菲儿,她昨晚听见我和玉奴的对话,便回去告诉她母亲了,正好赵参军尚无妻室,菲儿的母亲今天中午就来谈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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