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通红地低着头,匆匆跑了,裴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叹道:“前几年见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黄毛丫头,这一转眼便长成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出嫁了,哎!我家那个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艹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母亲也不用太着急了。”
李庆安安慰了裴夫人几句,便跟她进了府门。
.......独孤府的书房里,裴旻正在劝独孤浩然与李庆安和解。
“浩然,这件事不是我说你,你根本没有必要记这个仇,他是你女婿,是你的晚辈,他年纪轻轻便能做到极品高官,从小来说,这是你的荣光,从大来说,这也是你孤独家族重新崛起的机会,从他这次进京,我便看出来了,他就是特地来拥立皇长孙上位,这就意味着他将执掌更大的权力,浩然,这一次是一个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好了。”
独孤浩然坐在软褥上看书,他低头一声不吭,当初,因为圣上也看中了自己的女儿,他便有心送女儿进宫,虽然迫于压力,他不得不同意李庆安娶自己的女儿,但这个面子他却一直拉不下来,而且今年新年,他和几个朋友喝酒,酒后失言,惹怒了圣上,被降职为太常少卿,这件事看似和李庆安没有关系,但独孤浩然却坚持认为,正是因为明月的事情得罪了圣上,他才会被贬黜,说到底还是被李庆安连累,对李庆安的不满便始终在他心中难以去除。
不过今天早上,他也听说圣上出事了,重度昏迷不醒,这消息让他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圣上还可以坐十年或者二十年的皇位,没想到这么快就倒下了。
这又使他暗暗感到庆幸,幸亏没有把女儿送进宫,否则害了女儿不说,他的相国梦也做不了几天。
正因为这件事的发生,独孤浩然对李庆安的成见便消了几分,加上裴旻这一劝,他也有几分心动了,现在关键是这个面子他还有点拉不下来。
裴旻已经看出姐夫动心了,便又继续劝他道:“今天下午出城迎接庆安,你不在场,我可是出去迎接了,看得出储君对他极为信赖,现在圣上遭遇不测,眼看储君登基在即,所以李庆安才会急着赶回来,这样一来,他便有了拥立之功,论功行赏,他将是第一位,同时,杨国忠、陈希烈之流也将被会贬黜,储君必会提拔一批新人,而你是李庆安的丈人,也曾经入相,他若替你说几句话,那么在新的政事堂中必然有你一席,浩然,别人做梦都得不到,你却唾手可得,所以我才说,这是你的机会啊!”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若说独孤浩然还不动心,那就是自欺欺人了,他做梦想的就是重入相位,想把女儿送进宫,其实也就是为了相位,裴旻的劝说终于打动了他,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为了什么相位,我是为了女儿着想,我可不想让女儿受委屈,也罢,为了女儿,我就赔上这个老脸,去和他喝杯酒吧!”
裴旻见他答应了,不由大喜,连忙道:“有我在呢!我会给你们打圆场,不会让你感到尴尬,我们这就走吧!”
两人站起身,一前一后向前院走去。
酒席已经摆好了,其实只是家宴,各种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酒是最好的高昌葡萄酒,在独孤家的酒窖里整整藏了二十年,只有上次明月成婚时拿出来过一次。
主客也不多,独孤浩然夫妇,裴旻夫妇以及两个儿子明意和知礼,再加上两个女孩,明珠和裴雨,另外,张夫人也参加了宴席,一共十人,正好围满一桌,独孤浩然是主人,坐在正中位子,两边坐着裴旻和李庆安,其他女人和孩子都随意而坐,其实论辈分,应该是张夫人坐在首席,但她死活不肯,众人只好随她了。
裴夫人见丈夫被劝出来,她不由喜上眉梢,亲自给众人倒酒,她先给丈夫和裴旻倒了一杯,又给李庆安杯子满上,有些遗憾道:“可惜明月没有能一同回来,要不一家人就齐了。”
这时明珠已经洗去了脸上的脂粉,换了一件普通长裙,刚才被母亲的斥骂的不满,她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捏了一颗葡萄,扔进口中,边吃边道:“娘,姐姐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人,她若回来,那边家里可就乱套了。”
裴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明珠低下头,撇了撇嘴小声道:“刚才还说我不懂事,这会儿又说我是小孩子了。”
裴夫人见她还敢顶嘴,气得怒斥她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看看人家雨儿,比你小得多,可人家文静有礼,那像你这样胡乱说话,让人感觉一点教养都没有。”
“那也是因为你没教好!”明珠嘟囔着道。
“你!”裴夫人气得将酒壶重重往桌上一顿。
裴旻的妻子连忙劝道:“大姐,今天是庆安回家的曰子,难得大家团聚,就不要再和明珠生气了。”
张夫人也笑道:“都是自己一家人,家宴上说说笑笑也是正常,明珠在外面可是乖巧得很,绝不会乱说一句话,她舅舅,浩然,你们说是吧!”
独孤浩然和裴旻都点了点头,裴旻笑道:“大姐,就算了!反正是家宴,没有外人,我也觉得大家随意点好。”
裴夫人见大家都这样说,只得瞪了女儿一眼,“哼!回头再收拾你。”
明珠轻轻吐了下舌头,目光一转,却见李庆安端着酒杯正看她,,眼中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明珠只得悻悻地扭过头,去和裴雨聊天去了。
这时,裴夫人又对李庆安笑道:“七郎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李庆安连忙欠身道:“安西事务繁忙,我最多只能呆半个月,如果事情顺利,那或许我只能呆十天。”
独孤浩然开口了,“那你回来是做什么事情?”
李庆安极有礼貌地道:“这次回来本来是想向圣上回禀河中的情况,但我在路上听说圣上出事,又担心朝中局面混乱,便急急赶来维持朝中秩序。”
“哦!我听说你带了三千骑兵回来,而且储君也准你进城驻军,那你可要约束军纪,不能让士兵们在京中惹事。”
“丈人请放心,安西军向来军纪严明,绝对不会在京中闹事。”
裴夫人见李庆安已经当面称丈人了,她唯恐丈夫傲慢不给面子,坏了李庆安的好意,便连忙给兄弟使了个眼色。
裴旻会意,便笑呵呵起身举杯道:“来!这杯酒是为庆安回家接风洗尘,我们一起喝了它,祝庆安早得贵子,祝姐姐姐夫早抱外孙,祝张夫人永保青春,也祝明珠早一天找到如意郎君,当然也祝明意和知礼快点当官发财,让我早享清福。”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起举杯道:“大家喝了这杯酒!”
酒杯一杯,众人一饮而尽,李庆安也特地对独孤浩然举杯笑道:“也祝丈人早曰入相。”
独孤浩然心中一跳,眯着眼笑了,和李庆安轻轻一碰杯,“也祝你拥立成功。”
两人目光一触,都心知肚明,一齐举杯,将酒一饮而尽,众人坐下,有说有笑,宴席上变得热闹起来。
这时,裴明意和裴知礼在父亲的授意下,来给李庆安敬酒,两人都是二十出头,聪明能干,李庆安很是喜欢,便笑道:“两个表弟现在在做什么?”
明意是兄长,连忙道:“我们都在弘文馆读书,今年都已通过明经科的考试,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所以我们还想参加明年的进士科的考试,以后还请姐夫多多关照。”
“都是自己兄弟,那是一定的,如果你们愿意来安西,我倒可以给你们安排些事做。”
李庆安沉吟一下,又道:“或者河西也可以。”
裴旻和独孤浩然对视一眼,他们都听懂了李庆安的言外之意,裴旻连忙问道:“庆安要改任河西吗?”
李庆安摇摇头,笑道:“因为严重兵力不足,储君很担心回纥入侵河西,今天便答应了我,准备暂时把张掖以北划给安西,凉州划给陇右,这样甘州、肃州、瓜州和沙州就由我来管辖,如果两位表弟不嫌弃,可以在这四州中任选一县出任县丞或者主簿。”
裴旻大喜,他的两个儿子都已通过明经科考试,在科举上已经足够,因为一时没有实缺,所以他才让儿子继续参加进士科考试,而既然李庆安有心栽培自己两个儿子,他们就没必要再去考进士了,他知道河西有几个好县,诸如张掖县、酒泉县和敦煌县,都是人口众多,比较富裕的大县,容易做出政绩,让他们做几年县丞或主簿,然后再调进京,升迁就容易了。
“那就拜托庆安了,来!明意和知礼,你们兄弟俩再敬姐夫一杯酒。”
两兄弟又向李庆安敬了一杯酒,这时,旁边的独孤浩然也有些心动了,他在桌下轻轻踢了妻子一脚,给她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李庆安。
裴夫人明白丈夫的意思,他拉不下这个面子,便让自己开口,她便笑道:“七郎,你能不能也提携一下明月的哥哥,他为人太老实,只会埋头做事,不懂迎奉上司,当了四五年官,还是一个小县主簿,让他来帮帮你吧!”
独孤夫妇一共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儿明镜、明月和明珠,其中长女明镜和亲死在契丹,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叫独孤明远,没有考上科举,靠父亲的门荫得了一任小官,在光州任定城县主簿,和光州太守的关系很僵,一直便难以提拔,独孤浩然自己的仕途也不稳定,所以也难帮助儿子,其实裴夫人也想过让李庆安帮忙,只是她又不想让儿子去安西,那儿太远了,今天李庆安居然提到了河西,虽然还是有一点偏,但比安西要好得多,裴夫人便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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