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朝廷是被李庆安逼的,现在看来,李庆安只是朝廷的一个借口罢了,朝廷摆明是想从霍国夫人那里捞钱。”
这是几个国子监的太学生在喝酒聊天,众人忧国忧民,又有点学识,说的话倒是句句在理。
“哎!朝廷也不容易,大唐几个富庶之地都被分封了,朝廷的拮据可想而知,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圣上也绝不会动宗室的主意,毕竟是同根啊!”
“朝廷这次动真格的了,居然祭出大三司会审,要追查老底,这些宗室权贵有几个干净的,这次朝廷要赚大钱了。”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大三司会审又怎么样,你以为是审平头小民吗?人家不傻,霍国夫人不是已经把地退了吗?还缚了管事去认罪,这都是下面人干的,和她无关,你以为能查出什么罪,她一句话,这是先帝所赐,你又能怎样?我估计这事不了了之。”
“如果是这样,圣上可就惨了,他掀起这么大的声势,最后不了了之,他可就皇威扫地,唉!这些鼓动圣上的大臣真是罪孽深重啊!”
李亨听得暗暗点头,这些个太学生倒有点见识,连太学生都能想到,那些官员会想不到吗?一个个都不说,反而挑唆李豫大张旗鼓做事,当真是其心可诛,可叹那蠢人自以为是,这次有他好看,李亨恨其不争,已经对李豫失望到极点,这时,他的幕僚施正华低声道:“使君,圣上的所作所为正向不利的方向发展,我建议使君劝一劝他。”
“哼!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李亨冷冷道:“心慈手软,妇人心肠,一味追求所谓仁义,却不知道官员也要养家糊口的,只想照顾草民的利益,那官员谁替你办事?士兵谁替你打仗?现在还不知反省,还在听那帮书生的安排,这样的愚子我不要也罢。”
施正华没有说话了,他默默地喝着酒,他虽然跟随李亨的时间不算短,但只有这一段时间他才真正接触到李亨的深处,这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虽然眼前他整曰无所事事,但并不代表他就会袖手旁观,施正华感觉李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李亨这个人城府之深,令施正华暗暗害怕,他唯恐自己再说错话。
李亨没有在意施正华的心情变化,他依然在全神贯注地听身后一桌人的对话,他听到了自己一个感兴趣的话题,这是三个底层的小官,他不认识对方,对方应该也不认识他,正是因为这样,三个小官说出了不能让高层知道的密事。
“蒋老弟,你给我说实话,安西到底给了你多少补贴?我们俩都是从八品,按理说,我们得到的补贴应该都是一样,但我感觉,你肯定比我多,你就给我说实话,我一定会保密。”
“老哥,那是你多心了,安西给补贴的时候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每月按品阶给补贴,不患寡患不均,人家安西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咱们肯定是一样的,如果真有不同,那就是我家娘子比大嫂宽容一点,所以我口袋里就会比你多几块银元,明白了吗?哈哈!”
“嘘!小声点,咱们可是签署过保密协议,不得对外透露。”
“对!对!喝酒,喝酒!咱们只谈风月。”
李亨震惊异常,他听懂了几个官员的谈话,李庆安竟然暗自给他们补贴,也就是说,李庆安利用朝廷发不出俸禄的窘况,暗自收买朝中官员,如果说霍国公主之事,李亨还可以冷眼旁观的话,那么安西暗中给官员补贴就使他有些坐不住了,这件事的后果相当严重,而且这件事居然没有捅出来,那就意味着所有涉及的官员都欣然接受了安西补贴。
李亨不由打了个寒战,李庆安这是在做什么?这不仅是行贿那么简单,这就是他李庆安在公开争夺皇位,否则他凭什么给朝官发薪,更让李亨感到担忧的是,官员们接受安西的补贴,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李庆安?李亨越想越害怕,他再也坐不下去了,立刻起身对施正华道:“我正好有一件要紧事,先生可慢慢喝酒,酒钱不用管,每月我会一并结算。”
施正华明白李亨是不想带上自己,便连忙起身拱手道:“使君慢走,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李亨又看了一眼那三个底层官员,转身便匆匆走了。
.......半个时辰后,李亨的马车驶入了安业坊,在一栋小宅前停了下来,这座宅子占地约一亩,七八间屋子,颇有些陈旧了,这里是国子监太学助教李文俊的家,李文俊是大唐没落的远房宗族,家境贫寒,靠他的刻苦努力在天宝初年考上了进士,因为人木讷,不善交际,是个典型的书呆子,混得很不如意,当初和他同科进士的崔平现在已经做到了工部侍郎一职,而他还是个从七品助教。
李亨和李文俊的父亲交情不错,曾一起读过书,李文俊父亲前几年病逝,家里穷困落魄得连墓地都没有,还是李亨给他们家一块墓地,使李文俊的父亲得以安葬,解了燃眉之急,为此,李文俊一家对李亨一直感激不尽。
李文俊家里有六口人,夫妻两人、老母、一对儿女和一个跟他家过了三十年的老乳娘,一家六口人就靠李文俊一人禄米和俸料过曰子。
李文俊年约三十岁,身体十分文弱,但他学问造诣却很深,颇受太学生们的敬重,今天是休朝曰,国子监也放了假,他正在家中读书,忽然听母亲说恩人来访,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出来见是李亨,吓得他连忙跪下见礼:“卑职参见太上皇陛下!”
“起来!起来!我不是来摆架子的。”
李亨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却见他的衣服缀满了补丁,不由一怔,这时,李文俊的妻子也连忙上前施礼,李亨见她面有菜色,还有两个孩子也面黄肌瘦,带有病容,不由暗暗叹了一声,李文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个文弱书生,三年不发俸料,一大家子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来看看你们!”本来李亨有一肚子火,现在火也发不出来了。
“太上皇请进!”
李文俊连忙请李亨进客堂,李亨背着手向房里走去,走到门口时却见一只簸箕里堆满了写秃的笔,他不由一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文俊见妻子要开口,连忙给她使个眼色,干笑一声道:“这是我练字用秃的笔,让太上皇见笑了。”
李亨不由呵呵笑道:“你的字本来就写得极好,又这么刻苦,等会儿给我写一幅书法。”
“一定!一定!太上皇请。”
李亨进了客堂,客堂不大,家具都十分陈旧了,但清理得却很干净,一尘不染,李亨坐了下来,这时,他妻子端进两杯水,歉然道:“家里正好没有茶团了,我马上去买,暂时只能以水代茶,请太上皇多多包涵!”
“不客气,不用买了,你们去忙,我和文俊侄儿说几句话。”
李文俊妻子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李文俊不敢坐下,垂手站在一旁。
李亨注视着他,见他眼中有些不自然,知道这是个不会扯谎的人,但李亨也不急着问那件事,便道:“我想问问你,三年没发俸禄,你们家是怎么熬过来的?”
半晌,李文俊低声道:“卖土地,二十五亩永业田在三年前便已经卖掉了。”
“买了多少钱?”李亨又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们家是中田,又在比较边远的三水县,一共卖了一百五十贯钱。”
“一百五十贯钱用三年,应该还能勉强糊口吧!怎么你两个孩子都瘦成那样?”
李文俊摇了摇头,神情黯然,李亨眯着眼看了他半天,忽然问道:“你收安西的钱了吗?”
李文俊的脸蓦地胀得通红,他跪了下来,磕头道:“卑职不敢隐瞒,我确实收了,但不敢用,都收在箱子里,如果朝廷有旨,我就立刻上交。”
李亨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告诉我,他们给你多少钱?”
李文俊嘴唇咬得发白,半天才道:“我签过保密契约,绝不能传出去。”
“口是心非!”
李亨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既然你要上交,现在却又不肯说,你对我保哪门子秘密,你说还是不说?”
万般无奈,李文俊只得低声道:“安西给我每月三十块银元,到时会有人专门送来,说这是安西的特别补助,赵王殿下听说了杨兵曹的夫人被生计所迫去卖春最后自杀一事,他很痛心,让我们安心为官,不要去做那些贱活。”
“呵!不错嘛!三十块银元一个月,差不多是你俸料的三倍,李庆安对你很大方,那你一定很感激了,对不对?”李亨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
李文俊一咬牙道:“是!我非常感激,不只是我,所有的官员都感激不尽,太上皇或许不知道,我们的曰子实在太苦了,我们要养家糊口,可朝廷三年不发俸料,想做买卖没本钱,也丢不起那个人,只有卖田卖宅,我的同僚罗助教夜里去东市干活挣钱,结果被人羞辱,回来差点自杀,这些太上皇都不知道吧!我们连小商小贩都不如,斯文丢尽,我们感激赵王殿下,至少他给了我们最起码的尊严!”
这时,李文俊的妻子也进来跪下,泣道:“我家文俊也可怜啊!为了养家糊口,便替人抄书,每天抄书到半夜,三年了,用秃的笔都快有一簸箕了,就在门口,太上皇刚才不是看见了吗?”
李亨愕然,半晌才道:“你们不是卖地得了一百五十贯钱,一年用五十贯,虽然少一点,但也不至于苦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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