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时间一般会很长,晚上一般闲来无事,宴会便也是一次聚会,说说话,聊聊天,时间也就过去了,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天已经黑了,小孙子独孤智已经睡觉了,他的母亲将他抱回了房,家宴上便成了几个成年人讨论时局的聚会,独孤长凤给大家讲述河南道的旱情和这两年的民生。

    “这几年河南道几乎年年遭灾,当初大将军为河南道观察使时,那时河南道遭了旱灾,但那还是小灾,去年也是旱灾,许州、汴州的秋粮减收四成,今年春天又爆发蝗灾,以宋州和汴州最惨,那些蝗虫铺天盖地,将什么都一扫而光,夏天时又连下暴雨,黄河在河阴县决堤,河阴县、荥泽县和原武县三个县被淹没,死了几万人。”

    独孤长凤叹了一口气,又道:“所以安西官员灾区动员移民,尽管路途遥远得令人生畏,但还是有那么多人想去,曰子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李庆安点点头,又问道:“那如果我在河南道再补征五万户移民,扩大为十万户移民,你觉得可能姓大吗?”

    独孤长凤想了想便道:“十万户可能多了一点,汴州一共才五万七千户,许州人数稍多,是七万三千二百户,但其他州都小,蔡州才一万两千户,滑州一万三千户,陈州才六千余户,我估计加上黑户和逃奴,七万户或许能实现,可十万户就有点不太现实。”

    裴旻也劝道:“大将军,移民要一步一步来,等第一批成功过去,且安置不错,有前车可鉴,我想后面再动员就容易多了。”

    几个人在谈论移民和减灾之事,明珠刚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听一听,可渐渐地她也开始打瞌睡了,她见其他两女也一脸疲惫,便悄悄拉了她们一把,三个女孩便溜出了小客堂,来到外面。

    明珠长长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便对婉儿和裴雨笑道:“我们去逛西市吧!这边离西市很近,我们去买几样香粉。”

    裴婉儿却摇摇头道:“事先没和家里说一声,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裴雨一向没有什么主见,婉儿不去,她自然也不会去,明珠见婉儿推却,不由眉头一皱道:“你这人真没劲,胆子比兔子还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一个人跑安西去呢!将来你嫁了丈夫,估计丈夫叫你向东,你就不敢向西,哎!你就不能活得自在点吗?”

    裴婉儿年纪虽不大,但姓格却很老成,她也不和明珠争辩,只是笑了笑,又道:“要不我们去找大嫂学学绣锦吧!我看过她的绣锦,真的令人惊叹。”

    “令你惊叹,却令我头痛。”

    明珠撇了撇嘴,懒洋洋道:“本姑娘有三怕,一怕学绣花,二怕死读书,三怕被相亲.”

    说到这,明珠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物,便笑道:“我真是笨了,现成的东西都忘了,你们快跟我来。”

    她带着裴家两女便向大厅跑去,“明珠,你要给我们看什么?”

    “你们来就知道了。”

    明珠跑进了独孤府的正堂,她跑到正堂角落的一只三尺高的铜制细颈花瓶前,花瓶里插着一束绢制的假花,明珠小心地将假花拔出,放在桌上,她回头神秘一笑道:“你们想到了什么?”

    裴雨笑道:“明珠,你是不是想玩掷壶?”

    “说得没错,这个铜壶我量过,和正式的掷壶尺寸一模一样,反正咱们现在没事,就来玩掷壶游戏,你们说如何?”

    掷壶游戏男女老少都咸宜,无论名门世家还平头小民,家家户户几乎都有投箭和铜壶,就像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副麻将一样,裴府家宴后也会聚在一起投箭,裴家两女都很喜欢。

    “这个游戏好,我喜欢!”裴雨高兴地直拍手。

    婉儿也笑着点点头,表示愿意玩这个游戏,但她一转念,向周围打量一下,便问道:“那箭呢?还标线,该怎么画,这里可是客堂,能在这里玩吗?”

    “没事,我就常在客堂玩。”

    明珠挽起袖子,伸手探进了铜壶内,从里面取出了五支铁箭,笑道:“这箭我一直就放在里面。”

    她把铜壶放在客堂正中,又从桌上取了四只茶碗,依次放在地毯上,拍拍手笑道:“好了,四只茶碗代表五尺线,一丈线、两丈线和三丈线,我们小心点,别踩坏茶碗就是了。”

    明珠取过三支箭,跑到两丈外,瞄准了,连投三支,只听见‘咚!咚!咚!’三响,三支箭准确地投进了铜壶中。

    “怎么样?还行吧!”明珠得意洋洋地笑道。

    裴家两女虽也常投箭,却没有明珠这本事,婉儿惊讶道:“明珠,你可以去参加比赛了。”

    “那当然,我练了整整一年,三丈外我十箭能投进八箭,去年务本坊的掷壶比赛,我可是第二名。”

    裴雨听得泄气,道:“那有什么玩头,反正都是你赢。”

    “你们两个傻丫头,又不是我们三个人玩,我姐夫不在吗?今天我要战胜他,让他尝一尝本姑娘的厉害。”

    明珠把箭交给她们,笑道:“你们等着,我去把他找来。”

    望着明珠兴匆匆地走远,裴雨小声地对婉儿道:“婉儿姐,好像她对李庆安也有点.....”

    “别说了,我的头有点痛,我想出去走走,你在这里等明珠吧!等她来了你告诉她,我不想玩,先回家了。”

    裴雨明白婉儿的心思,便点了点头,婉儿便匆匆走了。

    明珠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小客堂,一进门却有些愣住了,舅父、父亲和大哥都在,唯独不见李庆安,她悄悄走到大哥身边问道:“大哥,姐夫到哪里去了?”

    “他不是找你们去了吗?怎么,没遇到?”独孤长凤笑道。

    “奇怪了,他去哪里找我们?”明珠自言自语,她又转身出了小客堂,正好遇到一个丫鬟走来,便问她道:“春桃,看见姑爷没有?”

    丫鬟向东面的小花园一指,笑道:“我看见姑爷往那边去了。”

    明珠知道那边有个亭子,估计李庆安到亭子里去了,她快步向亭子方向走去。

    .......今天李庆安奔劳一天,着实有些疲惫了,刚才又多喝了几杯,便借着酒兴出来找三个女孩,这时,他听见有寺院传来的钟声,钟声悠扬,他竟被钟声吸引,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东花园。

    独孤府的东花园其实是一个池塘,占地约三亩,里面种满了荷花,又铺出一条小径直通池塘内,小径的尽头便是一座亭子,位于池塘的中央,这座亭子便叫‘与荷同坐亭’,是夏天欣赏荷花的好地方,不过此时已是中秋,荷花都已经谢了,荷叶也渐渐变黄变枯,再过一个月便是挖藕的时节了。

    李庆安信步走近亭子,一抬头,却见亭子里似乎有人,再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女子,容色绝美,欣长苗条,垂首燕尾形的发簪,优美的娇躯玉体,身着浅绿色的罗衣长裙,在月光散射下熠熠生辉,她正扶坐在栏杆上,似乎在欣赏秋夜荷塘的景色。

    李庆安忽然认出了这个女子,竟然是裴婉儿,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月光下,他见裴婉儿的眉眼中,似乎笼着一丝淡淡的忧愁,便慢慢走近亭子,笑道:“裴姑娘!”

    裴婉儿一惊,一回头,见李庆安就站在亭子入口,微笑地望着她,裴婉儿吓得连忙站起身,心怦怦跳得厉害,低下了头,小声道:“李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是听见有钟声,被吸引过来,没想到这里有个凉亭,便过来看看,正好看见你。”

    李庆安慢慢走近她,笑道:“怎么不和明珠裴雨在一起?”

    “她们要玩掷壶,我没有什么兴趣,就出来走走,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再多坐一会儿,别这么急着回去,难得遇见你。”

    李庆安说这句话本来是无心,可他说出来,才发现这句话中有语病,如果是朋友关系,倒也没什么,偏偏他和裴家已经达成了联姻的协议,也就是说裴婉儿将要嫁给他了,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非同寻常,李庆安说这句话就显得别有深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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