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一指地上的箱子,“你看!”

    陈弘志这才看见地上放着两只大木箱,都敞开着,里面摆满了黄金,黄澄澄的金子,至少上百锭之多,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黄金,不由瞠目结舌,眼睛都有些直了。

    李辅国望着他的表情,不得不暗暗佩服李亨的眼光,此人虽年轻,但骨子里果然贪财,人为财死,自古名言啊!

    他走到箱子前,随手托起一锭黄金,像毒蛇诱惑小鸟一样,轻言细语道:“这是五十两的黄金,价值六百贯,箱子里一共是五千两,那就是六万贯钱,这是太上皇赏你的,他夸你做得很好,另外,在平康坊还有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宅子,也归你了,房契就在箱子里。”

    陈弘志只觉腿有些发软,刚才心中的不悦和担忧已经无影无踪了,他慢慢走上前,轻轻抚摸着黄金,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神采,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像一朵怒放的鲜花,那双贪婪的、发亮的、带着一种邪魔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和鼻孔也张着,贪婪地吸着粗气,他直望着眼前,不仅仅是黄金,似乎想把所看到的一切,大地、天空、太阳乃至空气都占为己有。

    李辅国没有打扰他,而是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等待他从沉醉中反应过来,不知过了多久,陈弘志终于回到了现实,他转过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这些....都给我吗?”

    “是的,都属于你了,太上皇对自己人一向很慷慨,你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李辅国坐了下来,笑道:“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居然没有被发现。”

    这句话使陈弘志终于从发财梦中惊醒了,他垂下了头,低声道:“圣上非常喜欢喝一种花露蜂蜜汁,都是我一手调制,我就在花露蜂蜜汁里放了一点点巴豆粉。”

    “嗯!不错,那别人不怀疑你吗?比如太医,或者你没有被别人看见吗?”

    陈弘志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无论是厨房里送的饭菜或者别人煎的药,都要经过太医检查,那花露蜂蜜汁也不例外。”

    “那你是怎么逃过检查的?”

    “我、我是最后一环,御医检查完后才把东西交给我,我再服侍圣上喝下,而且王太医为了逃避自己的失职,便一口咬定圣上是夜里受凉才会病势加重,太后也没有对我产生怀疑,因为圣上从小就是我陪着他,太后可以怀疑任何人,但就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原来如此!”

    李辅国这才明白,原来陈弘志竟是李适最信任的人,真是天助他们了,他的眼中立刻涌出了一种歼诈的笑意,道:“虽然你做得很好,但太上皇并不希望他的孙子拉肚子,他只是希望圣上能再昏睡一段时间,你知道,朝廷政事堂正在重新公推,太上皇不希望圣上干涉此事,所以,还要再辛苦你一趟。”

    说着,他把一只小指头般大的红色的水晶小瓶放在桌上,陈弘志脸色大变,那红色的小瓶在他看来,就仿佛是毒蛇的信子,他一连后退几步,眼中惊恐万状,浑身颤抖。

    “不!不!我不做。”

    他话没说完,李辅国便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王八蛋,你敢不做吗?你不做,你就死,圣上的碧玉貔貅是你偷的,巴豆粉是你放的,你还以为你有多忠诚高尚吗?”

    陈弘志瘫软了下来,他仿佛听见身后大门重重的合拢声,他的退路已经被断绝了,他就像一只经不起诱惑的小鸟,被毒蛇拥入了怀中。

    “你们会杀我灭口!”这才是他最害怕之事。

    李辅国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柔声笑道:“你真是糊涂啊!圣上最后是因为他病重不治,如果你死了,不就告诉了别人,真相是什么吗?你不用担心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被灭口,就像我,知道得比谁都多,那太上皇为什么不灭我的口?”

    “你不一样。”

    “一样的,真是傻孩子,你是宦官,只有宦官才能成为太上皇的心腹,你明白吗?现在你就是太上皇的心腹,替太上皇做最隐秘之事,现在你懂了吧!”

    陈弘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李辅国站了起来,道:“好了,之前因为你不是太上皇的心腹,所以要赏你黄金,但现在你已是我们的人,所以就不会有什么赏赐了,今天晚上就把事情办妥,然后你去读书,将来做御书房的总管。”

    说完,李辅国便开门走了,不知过了多久,陈弘志慢慢站了起来,将门反锁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呆呆地望着两箱黄澄澄的金子,这是五千两黄金,价值六万贯钱,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这么多财富,渐渐的,眼中的贪婪之火又再次燃烧起来,他霍地回头盯住了那只红色的水晶小瓶,此时在他看来,那已经不再是毒蛇的信子,而是一盏照亮他前途的明灯。

    .........陈弘志也是唐朝历史上一个权力很大的宦官,历史上的唐宪宗便是他所害,一时权倾朝野,但历史在他少年时转了一个弯,他成了李亨的一把锄头,为李适掘墓。

    当陈弘志眼巴巴地看着李适将一杯鲜红的花露蜂蜜汁喝尽时,此时,他也知道自己改变了历史,他不知道药姓会在几时发作,他的心紧张得几乎停止了跳动。

    “你怎么了?”

    李适见他神色有些异常,不由奇怪地问道。

    “没、没什么,这些天奴才可能没有睡好,头晕得很。”

    “是啊!朕生了一场病,让你们受苦了,朕心里也很内疚,你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圣上的关怀让陈弘志几乎哭了出来,但他知道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他若露半点口风,便是死路一条,他死死咬住了嘴唇,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陈弘志跪下,重重磕头道:“陛下关心,奴才感恩不尽,愿陛下龙体早曰康复,奴才再服侍左右。”

    “朕也想早点好起来,哎!天天读书,头都大了,朕还想再坐船玩一玩,到时你陪我一起玩。”

    “好!奴才一定陪陛下。”陈弘志的声音里都带有哭腔了。

    这时一阵强烈的困意向李适袭来,他点点头道:“朕想睡觉了,你去吧!好好去休息,晚上再来陪朕说话。”

    “那奴才告辞了!”

    陈弘志心中紧张得快跳出来,他慢慢退下,立刻向自己的房间快步走去,他不放心他的五千两黄金,就藏在他的床榻下,若圣上出事,宫内肯定搜查,若被人搜到,他就死路一条了,不行,他必须要将黄金埋起来。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他住的院子里有几个宦官正在自己做饭,见他回来,都讨好地向他笑道:“陈公公,我们这边有一瓶好酒,要不要来喝一点?”

    “不用了,我要睡觉,任何人都不准打扰我。”

    陈弘志刚走到门口,这时,走过来一名宫女,向他施礼道:“陈公公,太上皇要我送件玉器给你。”

    “嘘!”

    陈弘志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向两边看看,没有人注意他,便低声道:“进屋去说!”

    他推门进了屋,宫女也一闪身进了屋,她从随身的篮子里取出了一尊碧玉马,放在桌上笑道:“太上皇听说你喜欢碧玉,便将这尊玉马送给你,这可是于阗进贡的,是极品美玉,是给你的奖励。”

    “多谢太上皇,请大姐转告太上皇,就说事情已经办妥,请他放心!”

    “是吗?”那宫女闪过了一丝冷意,一指榻下,讶道:“公公,你的黄金怎么没了?”

    陈弘志大吃一惊,一回头向榻下望去,他的黄金果然不见了,他呆住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根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猛地一拉,陈弘志摔倒在地,他拼命挣扎,两手在空中乱抓,他喉咙里咯咯直响,翻着白眼绝望地看着身后的宫女,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的力气竟是如此之大。

    “说过...不杀..我!”他拼命挣出了这句话。

    “我们是不想杀你,但你一定要自杀,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宫女声音就毒蛇一样阴冷,这是陈弘志在人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片刻,宫女从后窗悄然离去,房间反锁着,只有陈弘志瘦小的身影在半空中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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