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传了下去,大军立刻加快了步伐,这时,李庆安对他亲兵道:“速去武功县,将裴旻、张筠、崔涣、韦滔、张镐、卢奂等一众大臣给我请来。”
停一下,他又对另一名亲兵道:“再速到岐阳县,将杨氏兄弟给我找来。”
.......天色渐渐黑了,天空飘起了雨丝,十万大军在郿县城外扎下了连营,李庆安并没有住进县城,而是在大营中的中军帐中等待裴旻等人,他背着手站在帐帘前,凝视着黑夜中密密的雨丝,已经十年了,他入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他由一个戍堡小卒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成为大唐最有权势的人物,他的一言一行都要被无数人拿去细心地揣摩和体会,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改变天下大势,这让他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甜,同样也使他尝到了权力的孤独,没有人可以和他进行心灵上的交流,包括他自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
是天下吗?可拿下天下之后呢?或许他已经改变了历史,可谁又能保证,大唐在走完一段岔道后,会不会又回到历史原有的轨迹?谁能保证他的子孙就一定比李隆基的子孙做得好?
困惑,十年来,历史的先知就一直深深地困惑着他,直到今天,他还是找不到指引他前进的灯塔,或许是权力的迷雾遮挡了他寻找灯塔的视线,李庆安深深地叹了口气,或许二十年后,当大唐的强盛推动他走出权力的怪圈,他就能找到另一条不会再使大唐回到历史轨迹的新路。
而现在,他需要一步步走上最高的权力顶峰:天下。
这时,一名在帐前踌躇的亲兵打断了李庆安重要的思路。
“什么事?”
“回禀大将军,有一个道士求见,他说是大将军的故人。”
“道士故人?”
李庆安微微一思索,便道:“带他到我大帐来。”
他暂时收起了思绪,转身回了大帐中,片刻,几名亲兵领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道士走进了大帐。
“无量寿佛,大将军一向别来无恙?”
道士头戴竹道冠,道袍破烂,手执一柄只剩几根毛的拂尘,乍一看像一个来军营要饭的邋遢道士,但他的神色却与众不同,他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带着一种期盼的目光,他正是在皇庄惨案中失踪了近一年的李泌。
“原来是李先生!”
李庆安笑了起来,“果然被我猜中,先生出家为道了。”
“贫道有慧根,出家为道是我多年的夙愿。”
李庆安似笑非笑道:“那为什么今天又回红尘了?不会是偶然路过吧!”
“不!不是。”
李泌很坦白,“我是为劝大将军而来,也是为了大唐五千万民众的命运而来。”
李庆安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先生坐下说吧!”
李庆安请李泌坐下,又命亲兵给李泌上了茶,他微微笑道:“先生这一年在哪里出家。”
“贫道在衡山出家,近来在中原云游,听说吐蕃大败,贫道便赶来求见大将军。”
“原来李道长身在道门,心却在朝堂,倒也难得。”
李庆安淡淡地讥讽了一句,尽管这个李泌是历史上有名的中兴之臣,治国大匠,但李庆安却对他并不感冒,就像对李白一样,慕其名,而不重其人,相比之下,李庆安却更欣赏李泌的外甥张志和,那个脚踏实地在安西为民谋利的年轻县令,以及同样是历史名臣,却勤勤恳恳在安西治理财政的刘晏,李庆安比较喜欢踏实做事的人,对李泌这种动不动就遁入空门避祸的布衣相国,他不感兴趣。
李泌听出了李庆安讥讽的语气,他尴尬地笑了笑道:“入道门并非就不能问天下事,我并非为求富贵,只想为天下苍生尽一点绵薄之力。”
“天下苍生?李道长的口气很大啊!”
“非也,并非是贫道的口气大,而是大将军的每一个决定都事关天下苍生,若芝麻小事,我又何必来找大将军?”
李庆安笑了笑,这次他没有再讥讽了,便道:“继续说下去。”
李泌忽然站起身,向李庆安深深施一礼道:“我早在安西便知道大将军志在天下,但我从来没有向敬宗皇帝提起过,我也深为赞同大将军在安西限田限奴的举措,大将为建成太子之后,入主大明宫并非不可以,但如果大将军这次就入主大明宫,将是大将军最不明智的决定。”
“继续往下说!”
李庆安脸色没有半点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李泌不由暗暗一叹,他发现李庆安的城府更深了。
但话已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我记得大将军曾给我说过,大将军平生最佩服之人便是魏武帝曹艹,但曹艹生前封汉魏王,死后也是谥号‘汉武王’,终其一生也不敢离开一个‘汉’字,只有他儿子篡汉登基后才追封为魏武帝,这是为何?就是他不肯背篡逆之名,大将军是李唐宗室不假,但大将军想过没有,若大将军登基,天下人会以为南唐是正统还是大将军为正统?大将军以替敬宗少帝昭雪之名而来,最后却自己登基,大将军又怎么圆这个名?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我劝大将军忍一时之权欲,先扫天下,再立名碑。”
李庆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点,就是这一点点脸色变化,却使李泌心中感到了一丝暖意,李庆安还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深不可测。
“先生其实可以不用告诉我!”李庆安注视着李泌道。
“非也,贫道也说了,贫道是为天下苍生而来,并非有私心。”
“那我就多谢先生了。”
李庆安向李泌躬身一礼,回头令道:“来人,给先生准备五百两黄金。”
他又向李泌笑道:“阿堵虽俗,但可为先生建一间道观,先生莫要推辞!”
李泌仰天一笑,“五百两黄金,我可拿不动!”
他拂尘一甩,便扬长而去,远远还听见他清朗的歌声:“建成又如何?世民又如何?同为木子李,苍生享太平.......”
李庆安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牛鼻子老道,倒也有可取之处。
这时,一名一直等候在旁边的亲兵禀道:“大将军,杨氏兄弟已经到了。”
杨氏兄弟就是杨国忠的两个儿子,杨暄和杨昢,两兄弟是杨国忠暗中放在长安的人质,本来一直生活在长安,因李亨登基,两兄弟惧怕李亨报复,跑到岐阳县躲避,这次李庆安回关中,第一件事就是指明要他两兄弟来见。
原因很简单,杨国忠若不给李立一点更大的功劳,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饶过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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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祸水南来
一更时分,数千安西军护卫着李庆安的家眷及一群大臣来到了郿县,李庆安的妻儿以及官员的家眷们住进了郿县,而裴旻等十几名重臣则被军士请进了军中大帐。
一行大臣在士兵的引领下走进了大帐,大帐内灯火通明,军士已经做了简单的布置,一排宽大的桌子按照西域的风格排列,两边都有高背椅子,尽管椅子已经在宫中出现,但对这些习惯于跪坐的重臣们还是有一点不习惯。
不过此时椅子的不适已经不重要了,大臣们个个心怀激动,他们都知道,今天晚上他们将决定大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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