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李庆安颇感兴趣地问道。
季广琛刚要开口,李庆安却一摆手笑道:“季使君坐下说吧!”
旁边的李光弼起身笑道:“既然谈文,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你也坐下听听。”
李庆安不准他走,他敲了敲桌子,有些不悦道:“你一个,李嗣业一个,都只知道打仗,荔非元礼更不用说,就是一个粗人,这可不行,你们应像段秀实学一学,不仅通武略,而且会文治,将来你们才能独挡一方,尤其土地问题,这是历朝历代兴衰的根本问题,几千年前如此,几千年后也是一样,你更要耐住姓子听一听!”
李庆安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李光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知道自己这个主公对一般小事不会放在心上,但在根本大事上却非常严厉,他不敢争辩,便坐直了身子,准备洗耳恭听。
李庆安不多说了,对季广琛道:“你说吧!”
季广琛见李庆安对李光弼也是毫不留情地训斥,他心中对李庆安更是畏惧,他慢慢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卑职以为大将军限田应该有所针对,不能所有人都一起打,现在应是缓和土地兼并,而不是彻底推翻改革,那样会造成天下地主都群起反对大将军,汉时王莽就是过于激进,而得罪了天下豪强,才使他新朝短暂,我希望大将军不要重蹈覆辙。”
虽然季广琛说得话并没有什么新意,很多人都提醒过李庆安,但他作为一个将军能看到这一点,已是难能可贵了,李庆安点点头又道:“你说说看,我应该针对哪些人限田?”
季广琛想了想便道:“刚才大将军也说了,是投靠南唐的权贵,这些人之所以投靠南唐,就是反对大将军,拿他们开刀是理所当然,我看大将军也是这样做,还有一个拥有土地的大户,也是容易下手之人,我劝大将军不妨拿他们开刀。”
“你说的是寺院吗?”李庆安笑着问道。
“正是寺院!”
季广琛见李庆安明白自己的心思,他也不由笑了起来,道:“从武则天时代起,佛寺占田愈演愈烈,已经不亚于宗室权贵占田,是大唐的一大毒瘤,天宝元年开始,李隆基尊道抑佛,目的也是想限制寺院侵占土地,但他做得很失败,非但佛寺并田没有被限制住,反而道院也开始占田,民众苦不堪言,敬宗皇帝开始限田,也只是针对宗室权贵,还没有来得及对佛寺道院动手,所以我劝大将军在限制完南唐的权贵宗室之田后,应开始对天下寺院动手,这样不仅可以缓和土地兼并,也不至于被天下名门所憎恨,大将军以为如何?”
季广琛其实有私心,他的季氏家族就是洛阳名门,他非常清楚他们这个阶层对未来的担心,他们唯恐李庆安的新政波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如果是那样,他们肯定会站起来反抗李庆安的政权,季广琛在很大程度上支持李亨,就是因为李亨明确承诺,将保护他们这个阶层的利益,作为名门大族的相关利益者,季广琛当然希望有机会能说服李庆安,至少能告诉李庆安,他们这个阶层的想法,今天本来是他投降后的第一次任命,却无意中得到了这个机会,季广琛便抓住这个机会向李庆安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而对李庆安而言,已经不止一个人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包括裴家、崔家、卢家、独孤氏等等,他们都希望李庆安的新政不要涉及太广,不要侵犯到名门世家的利益,今天季广琛不过是在重复很多人说过的话,但今天季广琛的话却很有效果。
正如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质变一样,季广琛的话是在李庆安开始逐鹿中原后的第一番劝说,使李庆安不得不静下心来考虑他下一步的政治方略。
送走了季广琛和李光弼,李庆安背着手站在帐门前,他凝视着夜色中风雨交加,心中却思绪起伏,历史上的一个政党,或者一个强势人物,他若想取得天下,必然要依靠一个的阶层,而打烂另一个阶层,他李庆安需要依靠什么阶层?
‘依靠农民阶层吗?’
李庆安摇了摇头,从古至今的夺天下者从来都是利用农民阶层,而不是依靠农民阶层,刘汉、李唐、赵宋、朱明皆是如此,可在马上取天下,又焉能在马上坐天下,秦朝不识时务,推翻了战国贵族阶层,却没有能及时培养出新的可依靠的阶层,暴政于天下,民心尽失,被旧贵族所利用,以致二世而亡;隋朝也一样,隋文帝建立三省六部制,目的是想彻底打烂汉晋以来的门阀制度,结果触犯了名门世家的利益,同样也因为没有建立起新的可依靠的阶层,结果天下豪强皆反,使隋二世而亡,最后却被李唐采摘了隋文帝种下的成果。
历史以它决然而从不回头的姿态告诉李庆安,逝者已往,唯有来者可追,顺势而为才是他的明智之举,依靠名门世家打烂李唐宗室,再建立新的阶层来打烂门阀世家,而只要他笼络住农民阶层,门阀世家就没有起兵造反他的基础。
这才是他的天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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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野心之将
许叔冀与河东的董秦、洛阳的季广琛不同,他是一名文官出身,原任滑州太守,还在李亨为东宫太子时,他便是东宫右善赞大夫,与左善赞大夫杜有邻交往甚密,杜有邻案爆发后,东宫属官被李林甫清洗,许叔冀因重贿王珙而得以幸免,仅仅被贬为灵昌县令,但许叔冀这时却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他悄悄地替李亨藏匿了杜良娣。
随着时间的推移,善于钻营的许叔冀一步步又升为了滑州太守,就在这时,李亨强行登基为帝,被百官和天下州县所唾弃,但许叔冀却从中看到了无限的商机,他是第一个公开表态支持李亨的地方太守,也由此获得了李亨的信任,封他为滑濮节度使,又先后给他三万军队作为他发展的根基,命他守住河南道的门户,防御安禄山南侵。
但得到机会的许叔冀开始野心膨胀起来,他一方面给李亨上书安禄山势大,仅靠三万军难以防御,另一方面他擅自越界,趁中原空虚之机,占领了汴、曹、宋、兖、徐五州,并迅速将军队由三万人扩充到了七万人。
此时李亨虽然不满许叔冀的擅自作为,但木已成舟,他也无可奈何,只得默许了许叔冀的扩张,并将他的滑濮节度使改为滑濮汴宋徐七州节度使,使他的扩张变得合法。
但人的野心一旦失控,它就会永远膨胀下去,李亨默许了许叔冀占领七州,但许叔冀的野心却跑得更远了,他的野心又笼罩了郓、济、齐、淄、密、海、沂、青等八州,只可惜他的兵力和财力不足,使他一时难以扩张,就在他准备提高税赋,大肆招兵买马之时,长安却突然传来消息,李庆安亲自率军东征了。
这个消息就仿佛一把锐利的锥子,一下子戳穿了许叔冀膨胀得无以复加的野心气泡,他开始惊慌起来。
席卷中原的大雨也波及到了汴州和滑州,一队骑兵在大雨中疾奔,这是许叔冀在匆忙赶回滑州,目前许叔冀的大本营在汴州,但昨天上午他接到了消息,安禄山的特使已经抵达了滑州,这便让许叔冀急不可耐地赶回滑州。
雨雾中,许叔冀放慢了马速,他抹去满脸的雨水向远方望去,许叔冀今年约五十岁出头,身材瘦小,一张长长的马脸上长了一个细小的鹰勾鼻,给人一种小家子气的阴险狡诈之感。
茫茫大雨中,他已经依稀看见了灵昌县县城,从河北赶来的安禄山特使,此时就在县城内等他。
“驾!”许叔冀猛抽一鞭战马,马车冲进雨雾,向远处的灵昌县城疾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许叔冀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手中端着一杯热腾腾茶水,坐在县衙的内室里细细品茶,他的亲兵已经去接安禄山的特使了。
“报告使君,特使已到!”
门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声,吓得许叔冀急忙起身,手中的茶水险些泼出来,他连忙稳住心神,将茶杯放在桌上,整了整衣服,迅速开门去了。
门口,两名亲兵陪同着一个身材的高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许叔冀认识此人,是安禄山的心腹谋士之一,张通儒。
许叔冀立刻热情地笑道:“原来是张先生,几年不见,张先生风采更胜往昔。”
张通儒是安禄山主管情报体系的总头目,他是两天前受安禄山的派遣来到滑州,大雨淋湿了他的长袍下摆,却难以遮掩他脸上傲慢的表情。
“嗯!许使君不用客气,我时间紧迫,尽快谈正事吧!”
许叔冀的热情扑了个空,他干笑两声,连忙道:“请!张先生请进。”
张通儒背着手走进房内,眼角余光一扫,见两名亲兵也要跟进,便道:“许使君,我们的谈话不需要第三者在场。”
许叔冀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兵,有些为难道:“他们都是我的亲兵,绝对没有问题。”
张通儒拉长了脸,又一次强调道:“我再说一遍,我们的谈话不需要第三者在场。”
许叔冀心中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对亲兵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亲兵退下,他把门关上了,又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端到张通儒面前笑道:“张先生先喝杯热茶去去寒气,这才七月,竟已秋意十足了。”
张通儒接过茶杯,脸上的傲慢稍稍收敛了一点,道:“这两天突降大雨,许使君从汴州过来,路上一定很难走吧!”
“是!是!路上泥泞,确实很难行,我在河南道这些年,这种大雨极少见,或许是老天眷顾我,阻拦李庆安东进,哈哈!”
“许使君很害怕李庆安吗?”张通儒目光锐利地盯住了许叔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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