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广平镇,这是一座紧靠桑干河的小镇,约两三百户人家,这里是去西山的必经之路,往来的商贾不少,由于不算战略要道,安禄山的军队对这里的控制不是很严,只有一队士兵驻扎在这座小镇上。

    张越的马车进入了小镇,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客栈叫做西山客栈,其实是个小客栈,最多只能住二三十名客人,由一对老夫妻经营,此时客栈的门口摆着一个客满的牌子,这是很少见到的情况,客栈已经被十几个商人包了下来。

    张越刚从马车上下来,客栈里立刻走出两名打扮成商人模样的大汉,其中一人上前拱手施礼道:“先生可是妙手回春堂的张掌柜?”

    “在下正是,特来给长安的秦老爷看病。”

    双方目光一触,皆心领神会,大汉一摆手道:“张掌柜请!

    张越回头吩咐了小童几句,让他呆在马车里等候,他拎着药箱便进了客栈,客栈内每隔五步便站了一名大汉,个个身高魁伟,目光冷然,会使人忍不住地心生惧意。

    张越却从容淡定,不慌不忙地跟着大汉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小院中,小院门口更是站着两员虎背熊腰的大汉,就仿佛大庙门口的哼哈二将,容貌狰狞。

    大汉先进屋禀报了一声,又出来对张越道:“张先生请进吧!秦老爷就在屋中等你。”

    张越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房间里坐着两人,一人是个青袍文士,而另一人是瘦高个的男子,三十余岁,目光锐利,两臂尤长,手臂的骨节很大,一看便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他便是掌握一万内卫军的右将军秦海阳了,曾经是安西军的斥候头子。

    张越前年回碎叶时,曾经见过一次秦海阳,依稀还有点印象,尽管张越的顶头上司是胡沛云,而不是秦海阳,但秦海阳毕竟在内卫比他高一级,说不定将来秦海阳做了内卫大将军,就是他的上司了,他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属下张越,参见秦将军。”

    秦海阳知道张越也是隐龙会的人,身份特殊,而且这次任务要完全依仗河北情报堂协助,才可能完成,他也连忙站起身回礼道:“张堂主不必客气,请坐吧!”

    张越坐下,目光却不时瞟向旁边的中年文士,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他想起来了,指着他惊讶万分道:“你...你是严庄。”

    中年男子正是李庆安的军师严庄,他当年在幽州时多次去过妙手回春堂,此时他见张越认出了自己,便微微拱手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张掌柜,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张越也听说过,严庄已是李庆安的心腹幕僚,他不敢怠慢,也拱手笑道:“是啊,我们已有八年未见了吧!我记得严先生胃不太好,现在如何了?”

    “多谢张掌柜惦记,老毛病了,平时注意饮食调养,基本上没事。”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渐渐转到了正题上来,张越先问道:“我接到长安消息,说秦将军要率五百精锐前来,不知人都到齐了吗?”

    秦海阳久做斥候,他深知在执行重大任务时,对友军一定要坦诚以待,这样才能配合默契,他便点点头,对张越毫不隐瞒地道:“这次我带来第一猎鹰营的五百士兵,我们皆分头前来,昨晚统计,所有士兵都到了,一个不少,现在他们都藏身西山,半个时辰内,可全部赶到。”

    张越不由悚然动容,他只知道派来五百精锐,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第一猎鹰营,第一猎鹰营原来叫做安西军第一斥候营,也就是李庆安出身的那个斥候营,那个斥候营堪称是安西军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所有的斥候都是从数十万安西军中精挑细选,每人皆能以一当十,五百人就相当于五千军队的战斗力,从来不轻易集体出战,李庆安竟然把这支军队派来了,足以见他对安禄山火器的重视。

    张越的心中也有点沉甸甸的,他感觉到了自己肩负的重任,他默默点了点头,取出一本册子交给了秦海阳,道:“这是我们半个月来收集的全部情报,请秦将军和严先生过目。”

    秦海阳接过这本厚厚的册子翻了翻,还没有看内容,便忍不住暗暗赞叹,册子的内容非常有条理,也非常详尽,比如那十几名道士的情况,住宿、生活起居规律,包括他们姓名、能力、相貌以及他们对火药的掌握程度,都一一记录,还有火药工场的位置,仓库数量,工匠人数,驻兵人数等等,都详细记录了,一直价值很高的情报,他都用红色笔来写,让人一目了然。

    秦海阳把小册子递给了严庄,对张越一竖大拇指赞道:“很好,非常好,非常细致,这次行动成功后,我们功劳对半。”

    张越心中有些得意,据说这秦海阳很少赞扬别人,喜欢挑刺,今天得他的赞叹,说明自己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他连忙谦虚道:“秦将军过奖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属下当然要把它做好。”

    这时,旁边的严庄忽然问道:“安禄山现在是硫磺不足吗?”

    “正是,河北不产硫磺,各州县的硫磺都已被他收刮一空,据说还是不够,他们已经派人到河北道以外的地方去采购了。”

    严庄对秦海阳对望一眼,这倒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要禀报李庆安在全国范围内进行阻截。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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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猎鹰行动(三)

    崇阳观是紧靠幽州北门的一座道观,位于宽阔的官道旁,四周林木茂盛,一条潺潺的小河绕观而过,四周除了崇阳观外,还有几十户民宅,在不远处官道旁又有一座茶棚,巨大的棚架支撑着,下面摆放着十几张桌椅。

    十月深秋时节,天亮更晚了,此时五更未到,夜色依然黑沉沉的,四周一片漆黑,官道上看不见一个往来人影,只有茶棚下的桌子上躺着几个酣睡的路上,看样子都是商人,桌下放着他们的行李,这些是错过的宿头,等待城门开启的行脚商人,几乎每天都有。

    茶棚旁的小屋也已经开门了,屋内闪动着微弱的灯光,有人影在忙碌着,这是开茶棚的孙老头在准备一早的茶饭。

    孙老头约五十余岁,长年的辛劳使他的后背有些佝偻,他在这里卖茶卖饭已经二十几年了,往来的客商他见多识广,不过今天这几个商人却让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他的目光不时偷偷地向外面瞟去。

    这几个商人都很年轻,身材魁梧高大,这个倒没什么,燕赵多壮士,河北道的男人大多身材高大,只是这几个年轻商人却有点与众不同,孙老头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不过一个细节他却注意到了,比如这五个商人睡觉之时,姿势居然是一模一样,看似有趣,但孙老头却感到后背一阵发冷。

    “老头,要我帮忙吗?”

    身后忽然想起一个声音,孙老头只觉头皮都要炸开了,他一回头,只见一个男子似笑非笑站在他身后,孙老头就像夜里见到鬼一样,腿一软,眼看要坐到在地。

    那男子手疾眼快,一把托住了他,目光冷冷地盯着他,“老头,你怕什么?”

    孙老头牙齿打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忽然翻身跪倒,砰砰磕头,“饶命!饶命!”

    男子眼中的冷意消失了,他呵呵笑着扶起孙老头,“我只是一个商人,又不会杀你谋财害命,你怕什么?”

    孙老头见他笑得和善,心中的惊惧之心渐渐消退,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我以为你们是强盗,真吓死我了。”

    那男子笑了笑,找了一把小胡凳坐了下来,道:“你叫孙礼吧!”

    孙老头吓了一大跳,他这个名字很多年没用了,甚至村里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个商人怎么会知道?他呆呆地望着他,“你、你怎知道。”

    男子笑着点点头,继续道:“你是西南十里外的孙庄人,儿子早亡,媳妇也改嫁了,现在就和老伴还有你七岁的孙子相依为命,对吧!”

    孙老头的眼睛瞪大了,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他们究竟是谁,调查自己做什么?

    “你们要做什么?”

    男子的笑容依然很亲切,但他说出的话却像一声惊雷,将孙老头惊呆了。

    “你的孙子阿宝现在在我们手中!”

    孙老头的孙子是孙家唯一的香烟子嗣,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生命的一切,一向懦弱的孙老头疯了一般,喉咙像野兽般干嗷一声,向男子扑来,“你们还我孙子!”

    男子却不起身,手轻轻一拨,便将孙老头掀翻在地上,他冷笑道:“你急什么,我们又没杀你孙子,他好好的。”

    这句话让绝望中的孙老头忽然一下子清醒了,他跪着爬到孙老头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哀哭道:“老爷,你要什么可以,我把这铺子给你也行,只求你们饶我孙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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