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继续前行,半晌,李庆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张越家族四代忠心,最后临死前以季布、侯赢明志,如此忠耿的部属,他何以为报?
在马车里除了李庆安外,还坐着他的次妃姜舞衣,舞衣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带着自己同行,她心中疑惑,可见丈夫脸色凝重,她也不敢多问。
很快,马车进入了崇仁坊,在一栋不大的宅子前停了下来,另一名隐龙会成员,同时也是朝廷的礼部郎中王喜安上前去叫门。
这栋宅子就是张越在长安买的一栋房产,张越是隐龙会的核心成员之一,三代单传,张越的独子在十年前不幸病逝了,膝下便无子无女,两年前他的一名小妾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不久这名小妾也染病去逝了,张越便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长安,交给自己的乳娘裘氏代为抚养。
乳娘裘氏一家便带着张越两岁的女儿生活在这座宅子中。
门开了,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便是张越乳娘的儿子,名叫裘远儿,是一名皮毛商人,往来于安西和长安之间。
他一开门,见外面竟有如此多的军队,将他吓了一大跳,紧张地问道:“你们....找谁?”
王喜安和张越关系极好,他认识乳娘一家人,便笑道:“裘远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裘远儿愣了一下,“你是.....啊!你是王郎中。”
“还好,你还记得我。”
李庆安下了马车,王喜安便连忙给他介绍道:“殿下,这就是张越乳娘的儿子裘远儿。”
“殿下?”
裘远儿在安西见过几次李庆安,他忽然认出来了,吓得他连忙跪下道:“草民裘远儿叩见赵王殿下。”
“你起来吧!我来看一看张越的女儿。”
“啊!”地一声,裘远儿连忙回头喊道:“娘子,你快出来。”
只见院子里磨磨蹭蹭地走出一个年轻妇人,一看便知道是安西胡娘,她颧骨很高,嘴唇极薄,没有一点血色,浑身非常干瘦,个子倒是很高,身材就像一支后世的圆规。
她怀中抱着一个年幼的男孩,一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娘,在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小女孩,约两岁左右,长得乖巧可爱,她牵着妇人的裙子,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李庆安。
李庆安鼻子一酸,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像极了张越,他便知道,这就是张越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了。
他蹲下来,双手伸给了小姑娘,笑道:“你就是张灵儿吧!我是你叔父,你爹爹让我来接你。”
小姑娘躲在妇人身后,不敢出来,裘远儿上前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半哄半拖告诉她,她的叔叔来看她了,将她拉到李庆安身边,李庆安取出一串亮晶晶的珍珠,挂在她脖子上笑道:“这是叔叔给你的,喜欢吗?”
小姑娘被漂亮的珍珠吸引住了,她柔嫩的小手捏着一颗珍珠,有点害羞地点点头,这时,裘远儿的另一个女儿伸手便要过来抢,却被裘远儿一巴掌打了回去,小娘顿时大哭起来,裘远儿娘子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怒气冲冲地拉着女儿回去了。
裘远儿心中害怕之极,他连忙哆嗦着解释,“这个、殿下,我娘子是胡人,不懂礼仪。”
李庆安瞥了那妇人的背影一眼,冷冷道:“我不会追究你们,但孩子我带走了,作为你们抚养她一年的补偿,这座宅子归你。”
这时,舞衣走了上来,她蹲下来,取出一面镶满了宝石的小铜镜,给孩子照了一下,递给她笑道:“喜欢吗?”
小姑娘腼腆地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伸出两只小手抓住镜子,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竟咯咯地笑了起来,舞衣喜欢她之极,她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此时舞衣已经完全明白了李庆安的意思,她见李庆安用一种征求她意思的目光望来,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庆安不再理会裘远儿,快步向马车走去,舞衣抱着小姑娘跟在丈夫身后,上了马车,她不时爱怜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脸,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李庆安抚摸一下孩子的头发,道:“好好带她,将来她会是我大唐帝国的公主。”
舞衣默默点了点头,她感激地望着丈夫,眼睛有些红红的,此时小姑娘已经完全被精美的小铜镜吸引了,翻来覆去地看,竟没有一点留恋裘家的意思。
裘远儿呆呆地望着马车远去,他心中五味掺杂,不知是喜还是悲。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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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火烧东市
长安平康坊,这里以外来人口聚居地而出名,这里也是长安最大的娱乐场所,拥有各种记院青楼数百家,酒肆、客栈更是不计其数,每年科举时都会有十几万从全国各地来的士子聚集在这里,就是平时长住人口也有十几万,是长安城人口最多的一个坊,坊内鱼龙混杂,官府极难管理,在平康坊内有一座青楼叫千翠搂,是一座有近百年历史的老牌青楼,口碑非常好,在平康坊内也是数一数二,但就在今年春天,这座青楼却秘密换了主人。
傍晚时分,平康的人流量开始猛增,各大青楼的生意都开始好了起来,千翠搂的大门前也人流如织,大多是衣裳鲜亮的富贵人家子弟,几个老鸨笑颜如花,在门口热情地拉客,千翠楼内灯火通明,大堂内莺莺燕燕,热闹非常。
在千翠楼的五楼,一扇窗户的窗帘微微拉起一角,一个中年男子正望着楼下的情形,千翠楼的主楼很高,这是它的一大特色,在顶楼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平康坊的任何风吹草动,从这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男子放下了窗帘,转过身缓缓道:“这是大帅的命令,你敢不遵从吗?”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刚刚从幽州过来的张通儒,原本是安禄山的情报头子,但因为火药工场的爆炸事件而被安禄山免职,又被派到长安来执行报复李庆安的计划,张通儒也曾经有过漂亮的大手笔,天宝十二年的长安军器监仓库被焚便是他的杰作,数十万件兵器被烧毁,
正因为军器监的成功,张通儒才被安禄山提拔为情报总头子,成为了他的心腹之一,虽然张通儒已被高尚替代,但安禄山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命他进京策划针对李庆安的报复事件,安禄山心怀一肚子怒火,而且这口恶气他如果不出,也必将影响到燕军的士气,安禄山对此事深为重视,派张通儒来长安全权负责此事。
在房间内还有另外两人,一个叫徐英杰,是安禄山在长安的情报头子,三十余岁,方脸大耳,军容犹在,显得相貌堂堂,他原是安禄山的亲兵校尉,去年底被任命到长安任职,这次张通儒来长安,实际上就是取代了他的职务,尽管只是临时,但此事还是令徐英杰极为不舒服,他从前就和这个张通儒关系不好,现在他的顶头上司已经换成了高尚,更不卖张通儒的帐了,这个张通儒一来便摆出了上司的架子,用安禄山来压人,拉虎皮做旗帜,命令他即刻策划报复行动,徐英杰虽然不敢明着反对,但他却以沉默来抵制,他靠墙坐在一个角落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另一个叫谷问道,也就是千翠青楼的大掌柜,四十岁出头,长得白白胖胖,脸上一团和气,他倒不是什么军旅出身,也不是范阳文官体系,而是安禄山的私人幕僚,安禄山在洛阳开了一家大钱庄,便是由这个谷问道负责打理,这次安禄山买下了千翠楼,一方面为了赚钱,另一方面也是设为长安的情报据点,这个谷问道两面都有负责。
也正是由于谷问道不属于军政两大系统,因此他便成了张通儒和徐英杰之间的矛盾润滑剂。
他见房间内的气氛紧张,便笑呵呵打了一个圆场道:“张将军有所不知,现在长安已经不像前两年那样容易得手了,现在除了千牛卫外,还成立了内卫,想进皇城做事几乎是不可能了,徐统领是担心一旦失败,反而会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情报网毁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通儒对这个解释却不买帐,他重重哼了一声道:“哼!再难能难过当年我烧毁军器库吗?我都能做到,为什么你们做不到?”
“是吗?”
一直不吭声的徐英杰讥讽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当初袭击华清宫时,几百名精锐死伤殆尽,我倒不知是谁的杰作?”
华清宫的惨败一直是张通儒的奇耻大辱,他不准别人提起,而徐英杰这句话恰恰戳到了他的痛处,张通儒顿时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怒目圆睁道:“姓徐的,这件事是大帅的命令,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若你再敢拒绝,我可立刻斩你的人头!”
“我没有说我不干,但要我干,就必须按照我的意思来做,你不得插手,否则,我可以让位给你,失败了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
两人像斗鸡似的互不相让,僵持住了,这其实也是安禄山的一个处置不当之处,他任命张通儒来长安全权负责这次报复行动,但同时他又没有罢免徐英杰的官职,或者暗中给他一道命令,让他全力配合,安禄山没有下这道命令,这样一来,长安就出现了两个情报头子,而且互不买帐。
但安禄山却给了谷问道一道秘密旨令,让他监视张通儒的所作所为,谷问道也知道安禄山已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张通儒,如果真的闹起来,恐怕会对徐英杰不利,张通儒真会杀了徐英杰,他和徐英杰的私交关系很好,便上前劝道:“不如这样,既然张将军是受燕王之命而来,徐统帅就暂时退避一时,为了大局,大家都退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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