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里将信将疑地将系在鸽腿上的信筒解下,抖出里面的信摊开在桌上,迅速看了一遍,他顿时脸色大变,这竟然是一份相州城内的防御情报,包括堵住四个城门的巨石厚度,参与城防的民夫人数,城内的存粮状况等等极为敏感的情报。
“这、这是份情报是谁干的!”
因为紧张,程千里竟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份情报若落到安禄山手中,将极大的削弱他的城防,一念至此,他的额头竟渗出了汗珠,好险!幸亏被李庆安的情报堂拦截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因对方是女子而心存的一点点偏见也消失了,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对齐雨花长施一礼道:“多谢齐堂主的帮助,程某人感激不尽。”
“程将军,安禄山安插在相州城的情报点就是白玉堂柜坊,不知程将军准备怎样对付它?”
程千里盯着桌上的死鸽子,咬牙切齿道:“能得到这么详细的情报,我军队中一定有内鬼,我要立刻派兵灭了它!”
齐雨花却慢条斯理道:“难道程将军不想利用他吗?”
“利用?”程千里一怔,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
齐雨花取过桌上的情报,冷笑一声道:“这份情报的执笔者就是白玉堂柜坊的二掌柜宋义,只要控制住此人,程将军想让安禄山知道什么,就可以给他送什么情报,这不比灭了他们更有意义吗?”
程千里心中大喜,他慨然叹服:“齐堂主果然高明,那需要我做什么?”
齐雨花一昂头,傲然道:“我要问程将军借三千精兵,其他事情我会替你做得妥妥帖帖。”
......
白玉堂柜坊确实是安禄山派在相州城内的眼线,确切说它们是高尚所派出,在安禄山还没有正式起兵前他便悄悄潜进了相州城,收集关于相州城守军的各种情报,半个月前,柜坊正式开业,之所以开办柜坊,主要是为了行贿和收买的便利,届时无须带金银上门,只要递上一张白玉堂柜坊的钱票,便可完成重金收买,十分简单便利.
白玉堂柜坊所在地原来也是一家柜坊,就是杨花花所开的柜坊,占地近五十亩,听闻安禄山造反后,杨花花便以五千贯的低价卖掉了这处店铺,店铺不仅有地面仓库,还有地下钱库,可以存钱百万贯以上,白玉堂柜坊开业十几天,生意异常冷清,此时人人都要把钱留在手上,谁会把钱存在柜坊中,不过倒也有不少人来询问能办‘飞钱’,也就是异地取款,逃跑路上难以携带更多的钱,能办飞钱倒也不错,可惜白玉堂柜坊独此一家,其他地方并无分店,所以无法开展飞钱业务,这令许多人失望而去,开业十几天,柜坊一共只做了三笔正经生意,存钱不超过千贯。
尽管如此,柜坊依旧早启晚闭,掌柜和伙计都认认真真做事,每天在全城四处奔跑,名义上是在拉拢客人存钱,实际上却是在探听城内的各种情报,每天夜幕降临后,城内各处的伙计都要回来,汇报一天的情报收获,然后接受第二天的新任务。
晚上,白玉堂柜坊和往常一样开始关店门了,此时所有的伙计都从城内各处回来,聚集一堂开会,这是很有必要,往往几个人情报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极有价值的情报,高尚给他们布置的任务是每两天必须发信一次,所以他们的压力也非常大,必须每天都有收获。
房间里灯火通明,二十四名伙计和掌柜聚集一堂,大家正在交流今天所得,掌柜共有三人,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其实这三个人是负责内勤,情报分析、整理,最后由二掌柜宋义执笔,写成鸽信,由信鸽送去城外的大营。
今天他们得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有几名伙计同时发现唐军在四个城门旁挖坑埋瓮,以他们的经验,他们立刻便判断出这是唐军在防止燕军挖地道入城。
但遗憾的是,他们还不能确定准确位置和埋瓮的数量。
大掌柜姓茅,他是安禄山手下将领,是安庆绪的亲兵校尉,出身斥候,所有任务都由他来安排,他不识字,但所有的情报都必须由他盖章才能送出,所以他的金章也是关键,不过可以仿刻一枚,问题倒不大。
二掌柜宋义曾经做过柜坊的掌柜,写一笔好字,因此由他负责柜坊的经营,但他同时也是高尚的心腹,高尚只认他写的情报。
三掌柜姓王,是个识字的军官,没有什么后台,他负责信鸽和整理情报。
茅大掌柜长得又黑又粗,嗓门很大,“卢三,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明天你务必要找到负责埋瓮的唐军指挥官,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收买此人。”
“这个人我倒知道。”
旁边另一名伙计接口道:“好像是工兵营郎将的秦近贤,此人不光负责埋瓮,城头的重型投石机也是他负责安装,我也是今天才问道,而且听说他在城中养了一个女人,晚上都要去女人家里过夜的。”
“好!只要有女人就有突破口,明天就从这个女人身上打开缺口,一定要策反此人。”
“茅将军,我也有个情报,听说唐军在挨家挨户搜集大锅,不知为什么?”
“我也听说了,不过大锅,所有的铁器都要搜走,可能是熔解铸刀。”
......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二掌柜和三掌柜在飞快记录,房间内的气氛十分热烈......
就在众人集中开会之时,柜坊外面出现了大量的军队,无声无息,将柜坊四周的居民全部撤走,军队就藏身在柜坊四周的民房内,十分隐蔽地将柜坊团团包围,虽然军队人数众多,但想实现齐雨花的策略也并不容易,关键是要首先控制住信鸽,这是一,其次是要活捉二掌柜宋义,把这两点抓住,几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柜坊四周十分安静,但安静中还是透出一种无形的杀机,令路过此地的人心惊胆战,当然,没有人会路过这里,东大街两头都被军队戒严了。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柜坊面前,下来几名伙计模样的人,抬下一只重重的大箱子。
‘砰!砰!’有人在用力拍门,“宋掌柜,宋掌柜!”
片刻,店内出现了灯光,有人问道:“谁呀!”
“我!听不出吗?汉中酒肆的掌柜张德宝,来存一笔钱,你们宋掌柜在吗?”
张德宝为人热情,周围商家都认识他,柜坊的人也不例外。
“哦!是张掌柜,你稍等,我去禀报一声。”
“快去吧!我可要存三千银元,你们大生意上门了。”
张德宝略略有些紧张,不停地向四周张望,而他的五个伙计则个个膀大腰圆,步伐敏捷,他们是程千里斥候营中的精锐,负责抓捕宋义。
此时,齐雨花却出现在柜坊后院的高墙外,她带着三十余人,他们已经确定,信鸽就藏在后院,这次行动由齐雨花全权负责,她将行动计划制定得十分周密,刚才她的一名手下已经爬上墙找到了鸽笼,他们只需将鸽笼偷走便可,但齐雨花却不敢轻易下手,一定要先抓捕宋义成功后,她才能偷走鸽笼,否则打草惊蛇,宋义极可能被灭口。
没有了这个执笔人,他们仿写的情报很容易会被看出破绽,最好还是原人原笔。
不多时,柜坊大堂内的灯亮了,店内传来掌柜宋义的笑声,“张掌柜,怎么半夜来存钱?”
“我估摸着安禄山未必能破城,我这笔钱存在店里不安全,容易被人偷去,还不如存在你这里放心一点。”
“呵呵!张掌柜对官兵很有信心啊!”
店门开了,高高瘦瘦的宋义端着一壶茶,笑眯眯出现在众人面前,“听说张掌柜要存银元,这可是稀缺货啊!”
“宋掌柜先来验货吧!”
张德宝说着,命人打开了银箱,在灯笼的照耀下,箱子里银光闪闪,满满一箱银元十分诱人。
张德宝之所以选择存银元,是因为柜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验货才能入门,这个规矩从前几年李隆基放开铸钱权后便有了,铜钱良莠不齐,柜坊很害怕收存劣钱,而一旦钱进门后发现是劣钱,便说不清楚了,所以柜坊的规矩是先验钱后入门,尤其是安西银元出现后,仿造很多,各大柜坊对银元的事先检验便更加严格。
“张掌柜存钱,我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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