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有说话便停住了,门口一名侍卫向他做手势,很快,一声高喝传来:“太后驾到!”
政事堂会议大厅中的所有官员都站起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政事堂会议,太后从来不会参加,她今天怎么来了?
连两个主角张筠和韦滔的脸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丝不安,太后的到来必然会对今天的会议带来变局,而太后的态度他们俩谁都不知道。
一群侍卫走进来,大唐帝国的皇太后沈珍珠在十几名宫娥宦官的簇拥下走进了政事堂会议大厅。
“臣等参见太后,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珍珠的气色容光焕发,就仿佛被一场春雨刚刚湿润过的土地,充满了生机勃勃,她微微摆手笑道:“众位爱卿平身,哀家只是来旁听,裴爱卿,你请继续。”
裴旻前天才觐见过沈太后,那时她脸色憔悴,病态恹恹,怎么今天就忽然变得神采飞扬,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妻子还说太后可怜,可见她现在的模样,没有一丝可怜的样子。
裴旻连忙躬身道:“请太后上前排就坐!”
“哀家就坐后面吧!”
几名宦官连忙将一只软椅靠墙放好了,沈珍珠坐了下来,她不喜欢坐在大臣们对面,被众目睽睽观察。
太后坐在后面有点不符合礼制,但裴旻也没办法,只得又敲了一声钟,“大家请坐吧!”
众人慢慢坐了下来,沈珍珠有些走神,她的脸忽然红了,不知在想什么事,贝齿不由自主地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
会议在继续,裴旻接着道:“众所周知,裴相国在五天前遇刺身亡,激起了满朝文武的声讨,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这桩案子依然没有头绪,无从查起,但它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朝政运转,人心惶惶,彼此猜疑,未处理的卷宗堆积如山,更重要是,它影响到了前线将士对安禄山的作战,本该三天前就发出的粮草至今在仓库,本该前天运往军营犒劳将士的羊酒,也没有发送,所以基于现在的形势,左相国提议召开的这次临时会议,希望能尽快裴相国遇刺一案对朝廷的影响。”
裴旻说得愈多,韦滔就愈加不满了,裴旻只是一个会议主持人,他的本职只是召开会议,安排发言,其他关于会议的实质内容,和他毫无关系,但现在,他却说得太多一点,已经开始把在座的官员向张筠那边引导了,如果裴旻只是一个中书侍郎也就罢了,可他是前任右相,被罢免不到一年,在百官中依然享有威望,裴遵庆的贪权使百官们更加怀念他、尊重他,希望他能重返右相之位。
就是这么一个具有强大影响力的人,他的话无疑会大大加强张筠的分量,韦滔有些后悔,他昨晚应该去拜访一下裴旻,裴旻是很讲原则的人,一是一,二是二,以他的本心不会赞同张筠的稳定论,况且裴遵庆再怎么也是他叔父,如果自己昨晚能说服裴旻,那现在裴旻应该就在说不明真相、难以服众的话了。
懊悔已经没有用了,韦滔的心中便反向生出一种恼怒,一种自己得不到,而被别人夺走的恼怒。
他立刻拉长了声音道:“裴侍郎,话不是像你这样说。”
他把语气重重放在‘裴侍郎’三个字上,就是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该做什么?
韦滔站了起来,对众人道:“我并不是很赞同裴侍郎的说法,我以为朝廷混乱并不是因为裴相国被刺杀而引起,而是刺杀案发生后朝廷没有采取相应措施,比如成立调查司来查案,都没有,就这样不作为,才使百官人心惶惶,心思散乱,以至于严重影响了朝廷运转,所以我今天提议,立即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成立大三司联合调查司,彻底查清裴相国遇刺的真相,给裴相国家人一个交代,给百官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样,朝纲必能安定下来。”
说完,他刷地展开了签名大纸,高声道:“这就是两百名官员的心声,这只是我一个上午征集得到,还有很多人我没有问,我相信大多数官员都有此心声,难道在座诸位愿意这次刺杀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吗?”
韦滔说完,下面一片窃窃私语声,卢奂也起身道:“韦尚书所言,是我的心声,我坚决支持查清此案,严惩凶手,杜绝这种刺杀再发生!”
韦滔先声夺人,会议风向一下子转了向,或许是韦滔刚才语气中带着一种指责,裴旻默然了,如果从他从前的本心,他也是坚决支持韦滔的观点,彻底查清此案,他不喜欢含含糊糊应付过去,但昨晚张筠找到他时,明确指出,结束争执,恢复朝政,这是李庆安的意思,他张筠不过是在执行李庆安的旨令。
经过一次摔倒后的痛苦,裴旻渐渐地开始在政治上成熟了,他骨子里的那种书生意气已经被消磨掉了很多,他开始变得更加务实,他看透了韦滔的虚伪和不现实。
韦滔观点看似很有说服力,但实际上一点也不现实,口口声声彻底查清案子,组成大三司会审,可怎么查,查得清吗?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在内卫手中,内卫自己也在查,他们若不配合,所谓大三司会审就形同虚设,永远不会有结案的一天,更可怕的是,如果这个案子不结,官员们就会永远生活在一种不安之中,这才是对朝政运转的巨大影响,他韦滔不会不知道,他不过是自己想做右相罢了。
裴旻愤然了,虚伪之极,还威胁自己,相比之下,张筠想稳定朝局之举,要比韦滔更加务实。
他刚要再说,坐在次排的刘晏却站起身,瓮声瓮气道:“既然这次会议是张相国提议召开的,让我们听听张相国的意见吧!”
会议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人人都看出来了,财神爷刘晏是在帮张筠说话,刘晏是李庆安从安西带来的心腹,那么刘晏的态度,是不是多少隐含一点李庆安的意思呢?
这关系到每个人的站位问题,关系到每个人的仕途。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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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真凶是谁
张筠慢慢站了起来,他已经等待多时了,他不急,他要等韦滔把所有的戏都唱完了,他再后发制人。
“各位,我既然请大家前来,就是利用今天这个机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交代,关于数天前发生的裴相国的刺杀案,我想,应该是到把这件事总结一下的时候了。”
张筠的话引起了一阵轻微的搔动,张筠一向以慎重不轻言出名,他这样说,是不是他有什么眉目了?
韦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嘴唇咬得发白,刘晏的表态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而张筠的自信使他心中的这种不安更深了,但他不相信,张筠能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昨天晚上他还没有呢!
张筠走上了前台,为裴旻微微一笑,“裴侍郎,请容我占用此地片刻。”
裴旻连忙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到一旁,空出一片地方,“张相国,请!”
张筠走上前,面对众人,就像变魔术一样,他拍了拍掌,众人一起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官员捧着一只大包裹快步走进了大厅,沈珍珠注视着得意洋洋的张筠,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官员将包裹小心地放在桌上,慢慢解开了结,许多人都站了起来,引颈望去,大厅里传出一片轻微的惊呼声。
锦缎包裹已经摊开,只见上面放在几件物品,一把弩机,一轴圣旨,两本类似登记薄一样的册子。
那把弩机众人立刻联想到了现场射杀裴遵庆的弓弩,但那明明是被内卫带走了,怎么会在张筠的手中,难道是......
张筠拾起弩机不慌不忙对众人道:“这具弩机想必很多人都猜到了,没错,它就是现场那把作案弓弩,我从内卫借来。”
他又指着上面一行白色的痕迹道:“这是弩机的编号,军监四三三三五,制造人是孙浩,他现在就在大家身后。”
所有人又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头发半百的中年男子站起身,躬身施一礼,“小人正是军器监弩匠孙浩,这把弩是小人所制,六年前所制。”
“好了!大家请听我继续说。”
张筠笑着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引了回来,继续道:“这把弩根据军器监的记载,是在天宝十年元月拨给安禄山的范阳军,大家请看记录。”
张筠举起一本册子,“这就是军器监当时的记录,有弩机号,有当时官员的签名,写得很清楚,拨付范阳,但是.....”
说到‘但是‘两个字,张筠的声调忽然变高了,在强调这种转折,显示着他后面将有重大情报。
“这批军器虽然拨付给了范阳军,但是他们并没有运走,还来不及运走,只是帐面上做了记录,军器依然存放在卫尉寺的仓库中。”
张筠这句话俨如峰回路转一般,使本来简单的案情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所有人都挺直了腰,专注地望着张筠,连韦滔也被吸引住了,脸色数变,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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