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平正要去书房,见妻子叫他,他不由眉头一皱,走了过来,“是谁啊!”

    “老爷,估计是找你的。”

    韩进平走到门口,顿时愣住了,只见外面黑压压站着数百名全身盔甲的士兵,簇拥着一辆马车,他有些结结巴巴道:“我就是韩进平,你们要做什么?”

    “韩兄不用害怕,是小弟来看你了。”

    只见马车门开了,李庆安笑着从车里走了出来,慢慢走上前,对目瞪口呆的韩进平道:“怎么,韩兄不认识我了?”

    “啊!”

    韩进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施礼道:“殿下怎么亲自来了,不敢当啊!”

    郑氏也明白过来了,连忙施礼道:“原来是赵王殿下,民妇刚才无礼,得罪了。”

    韩进平慌忙给李庆安介绍道:“这位就是拙荆郑氏,以前曾给殿下说过的。”

    李庆安笑着抱拳道:“原来是大嫂,在安西时,听韩兄不止一次提起过,今天一见,果然是贤惠之妻。”

    “殿下过奖了,我还要感谢殿下在安西照顾进平,他能被特赦,也是殿下的帮助,我们一家都对殿下感激不尽。”

    说到这,郑氏又对韩进平道:“老爷,快让殿下进屋吧!站在外面怎么行。”

    一句话提醒了韩进平,他慌不迭道:“殿下快请进!是我失礼了。”

    李庆安点点头,他见韩进平房宅不大,便对手下亲卫道:“都在外面等着,可以分批去吃饭,但不准惹事生非!”

    吩咐完,他在两名贴身侍卫的保护下走进了韩府,这时,郑氏在后面悄悄和丈夫商量道:“家里饭菜不多,我去买点现成的酒菜来。”

    “好点,你快一点去,买些上好的酒菜。”

    两口子在后门商量待客,李庆安都听见了,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韩府,只是屋檐破旧,窗纸也发黄了,地上铺的砖块也高低不平,他知道这是官宅,一般而言,新官进宅都要重新修葺一遍,但韩进平的这座府宅很明显是多年没有修葺过了,估计主人也没有钱自己修,就这么凑合着住,可以说这是李庆安所见过的最寒酸一座官宅,居然还是天下第一富州,扬州长史的家,李庆安不由心中感慨,早听说韩进平为官清廉,没想到家里竟清贫到这个程度,多来一个客人,就要出去买酒买菜了。

    他也不说什么,笑呵呵地跟着韩进平走进了他的书房。

    “殿下请稍坐,我去再搬只木榻来。”

    李庆安突然到来使韩进平手忙脚乱,家中的窘况毕露,茶也没有了,又不能招待白开水,而且好一点的茶杯只有一只,使韩进平狼狈不堪,赶紧让小妾去隔壁家借点茶叶,再借一副茶具。

    李庆安都一一看在眼中,不由暗暗摇头,好歹也是五品官了,而且江南一带的官廨补贴都较高,算起来,他一个月也有十五六贯钱,应该不至于清贫到这个程度吧!

    当李庆安打量这间书房时,他才忽然明白了韩进平清贫的缘故了,书房里的陈设也十分简陋,一桌一榻,然后便是满墙的书,用木架钉在四面墙上,各种书籍堆满了四面墙壁,隔壁还有一间屋,李庆安探头看了看,也全部是书籍,加起来足足有数千本之多,唐朝书籍较贵,收集这些书,估计就耗去了韩进平不少钱,难怪呢!

    李庆安又看了看他的书桌,只见桌上在写一本奏折:《扬州漕运疏通数法》

    这让李庆安很感兴趣了,疏通漕运,是他这次下江南的重中之重,韩进平若有好办法,倒是可以让崔宁好好和他商量。

    “当心点!”

    门外传来了韩进平的声音,门开了,只见韩进平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抬着一只沉重的木榻进来了,李庆安的两名贴身侍卫连忙上去帮忙。

    李庆安见那少年长得和韩进平颇为相像,便微微笑道:“韩兄,这就是你的儿子吧!”

    “正是犬子。”

    韩进平放下木榻,推了一把儿子道:“还不快去见礼!”

    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竟给李庆安跪下磕了一个头,“侄儿韩越叩见李叔叔!”

    韩进平的老脸皮霎时胀得通红,他平时给儿子吹牛,说李庆安是他当年在安西的结义兄弟,刚才忘记给儿子叮嘱了,儿子竟然称李庆安为叔,让他羞得无地自容。

    李庆安连忙把少年扶起,笑呵呵道:“当年我第一次见你时,是你爹爹藏在身边的一幅画,那时你只有八岁,现在应该十七岁了吧!”

    “侄儿上个月已经十七岁了。”

    “嗯!现在在读书吗?”

    “在州学读书,明年正式结束学业,侄儿想外出游学一年,后年进京赶考。”

    “不错,很有志气。”

    李庆安摸了摸身上,竟无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他沉吟一下,从腰间取下一块银牌,递给他笑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凭这块银牌,各地官府都会礼待于你,收下吧!”

    旁边韩进平知道那块银牌的价值,吓得他连忙上前摆手道:“殿下,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给他,他不知轻重,会惹出事端来。”

    韩越也死活不肯要,李庆安无奈,只得收回银牌对韩进平笑道:“这样吧!孩子出门游学,可能花费较大,他的路上旅费都由我来承担,这个你要答应了,再不答应,我转身就走。”

    韩进平见李庆安心诚,他心中感动,只得点点头道:“好吧!既然殿下有心,我答应了。”

    “这还差不多,来,我们坐下吧!”

    他又拍拍韩越的肩膀笑道:“你也坐下,听我们长辈聊聊安西之事。”

    三人坐了下来,这时,韩进平的妻子郑氏也买了酒菜回来了,摆了一桌子,又放上两瓶刚刚温好的酒。

    李庆安端起酒壶给他们父子各倒一杯酒,韩进平连忙用手盖住儿子的酒杯,笑道:“他还小,不能喝酒。”

    “韩兄,这就是你不对了,他已经十七岁,当年在安西军,十六七岁的士兵还少吗?你不能总把他当孩子,应该让他接触一下诚仁的东西,酒本身不是什么坏东西,少喝点无妨。”

    李庆安坚持,韩进平也没有办法,只得再三叮嘱儿子道:“最多只能喝三杯。”

    李庆安给自己也满了杯酒,他端起酒杯笑道:“来!为我们多年的老战友团圆,我们干了这杯酒。”

    李庆安十分随意,使韩进平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当年在安西时的情形,他也渐渐放开了,举杯笑道:“一别八年,再聚首时将军已成熟,我也老了,来!喝了这杯。”

    他们两人一一饮而尽,韩越是第一次喝酒,他咂了两口,也憋着气将酒喝了,李庆安又要倒酒,韩进平却抢过酒瓶给他满了,又给自己和儿子倒了一杯,他见儿子满脸通红,便用筷子敲了他头一下笑骂道:“谁叫你一口喝了,慢慢喝,再多吃点菜。”

    李庆安喝了几杯酒,便对韩进平道:“老韩,有些话本来我不想说,但我既然和你坐在这里喝酒,就不得不说了,你看看你这家,都穷成什么样了,你清廉,我举双手赞成,但你好歹是五品官,我临行时特地在少府寺查过,杭、苏、常、润、扬,这五州的太守月俸是十贯,加上官廨钱八贯和纸笔补贴两贯,一个月的俸料就是二十贯,禄米就不提了,长史略减,你的月俸应该是十六贯,你至少应该还是上百亩的永业田,老兄,不少了,可你还是过得这么穷,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想帮你一把,可又怕伤你自尊,不帮你嘛!又觉得对不起你,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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