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剑南军大军来袭,李瑁有求于自己了,这便是最好的机会,要他出兵也可以,但必须要给他一个说法。

    哥舒翰心中满怀悲愤,他顺着汉江一路疾奔,这天下午进入了率道县境内,前方五里外,一条河流拦住了去路。

    这里是汉江的一个重要渡口,叫疏口渡,汉江的一条支流疏河在此汇入汉江,哥舒翰并不需要渡过汉江,但他需要在这里渡过疏河,当然,他也可以绕道去三十里外的义清县渡河,但义清县是个小渡口,没有大型渡船,他的一千骑兵要渡河完毕,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他等不了,哥舒翰当即决定,就在疏口渡河。

    疏口渡口十分宽阔,就在疏河入江的口上,向东可以渡过汉江,向北则是渡过疏河,三四条大船停在渡口码头上,一条大船已经载满了渡客,正晃晃悠悠地向汉江对岸驶去。

    “大帅!”

    他的亲兵校尉奔回来禀报道:“我已经和船家谈好了,有两条大船可用,每条船每次可连人带马渡六十人过河去,大概天黑前,便能全部过河。”

    哥舒翰看了看天色,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天黑,还好,他便点点头令道:“那就用这两条船,命大伙按照顺序渡河!”

    哥舒翰的军队是渡河而不是渡江,只须一刻钟便可走一个来回,亲兵们纷纷下马,牵着马上了渡船,两条渡船都是三百石的大渡船,一前一后四个艄公撑船前行,如果是渡江则需要起帆,靠风力送船过对岸。

    很快,两条船便摇摇晃晃上水了,不多时,第一条船返回来了,第一批六十名骑兵已经平安过河了。

    这时,哥舒翰上船了,他身边跟着五十名亲兵,渡船吱吱嘎嘎离岸了,一切都很正常,哥舒翰站在船头眺望汉江,他心中沉甸甸的,充满了对他前途未来的焦虑,他已经五十余岁了,可他的前途依然是一片迷茫,李隆基早期重用他,可后来他昏庸不堪,哥舒翰觉得他就像一个疯子。

    李亨虽比李隆基清醒,但李亨心肠阴毒,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哥舒翰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剑南军。

    哥舒翰原以为李瑁礼贤下士、心地宽厚,会是一个明主,他也真心诚意地愿奉李瑁为主,但没想到李瑁一样的昏庸,一样的不堪扶持,竟然听信歼佞,放纵军中卖官,这让哥舒翰忍无可忍,也让他无比失望。

    望着茫茫的江面,哥舒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李庆安,李庆安是他的后辈,现在却能执掌天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走的是拥兵自立之路,这才是他们这些大军阀唯一可行之路啊!

    为李家卖命,就算忠心耿耿,最后还是会被李家像狗一样的杀掉,安思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还有高仙芝,那么忠心的人,要不是李庆安出手相助,他早就身败名裂而死了。

    直到今天,直到为李家卖命了近二十年,哥舒翰才终于悟出了这个道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为皇家卖命最终是难逃一死,只有拥兵自立为王,才有可能得到善终。

    其实安禄山也是同样看透了这一点,只是他占据了河北重地,对朝廷威胁太大,又野心勃勃,想取李家而代之,才会被朝廷不容。

    哥舒翰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这一次,李瑁还是不听他的劝告,执迷不悟,那他就把军队拉到广州去,自立为岭南五府经略使,山高路远,朝廷未必想征伐他,只要他承认朝廷,不干涉地方政务,六分自治,四分顺从,相信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了,就像李庆安在安西一样。

    想到这里,哥舒翰只觉胸中豁然开朗,眼前的迷雾散开了,一条清晰的康庄大道呈现在他面前,他心中激动不已,思归如箭,他甚至已经不想去襄阳了,罢了,不管什么李瑁了,现在就回去。

    哥舒翰回头刚要下令,却听见他的手下一片喝骂:“船家,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哥舒翰吃了一惊,他这才发现,渡船并不是去河对岸,而是驶进了汉江,他勃然大怒,拔剑指着一名艄公骂道:“立刻回去,不然我宰了你。”

    四名艄公叫天屈地,“军爷,你们不要过江吗?所以我们才往江对岸去。”

    “放屁!”

    哥舒翰已经发现不对了,几艘快船正向他这边极速驶来,船帆鼓满,如离弦之箭,他甚至已经隐隐看见船头有人手执弓弩。

    哥舒翰心中慌了,他是个旱鸭子,在陆地上他可以力敌万人,可在水中,他可能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哥舒翰拔剑向艄公砍去。

    四名艄公一声大喊,同时翻身跳入了江中,渡船顿时在江中团团打起转来,他的亲兵都是骑兵,不懂水姓,在船上乱做一团。

    就在这时,渡船开始进水了,从四个口子同时向内汹涌灌水,片刻,渡船便沉没一大半,他的五十名亲卫已经大半落水,在江面上消失了。

    哥舒翰执剑站在船头束手无策,眼看渡船将沉,他不由仰天大喊:“苍天啊!要灭我哥舒翰吗?”

    “哥舒老贼,苍天不灭你,我来杀你!”

    只见一艘快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船头之人,正是他的死对头,大将张维瑾。

    张维瑾手执弓箭,早已瞄准了哥舒翰,不等他反应,一箭射出,箭势强劲,可怜哥舒翰前后左右都是水,无处躲闪,这一箭正中右胸,射穿了哥舒翰的铠甲,他大叫一声,和甲坠入了汉江,只见江面上血光翻红,一名艄公已将哥舒翰的人头高高举起。

    “张将军,我已杀了哥舒翰!”

    张维瑾一阵仰天大笑,“哥舒翰老贼,你也有今天吗?”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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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信德奇兵

    哥舒翰既死,四周伏兵漫杀而来,未过河的亲兵悲愤万分,拼死厮杀,但寡不敌众,渐渐越杀越少,剩下数百人见势不妙,一声呐喊,冲出重围奔荆州而去。

    哥舒翰身死的消息在数曰后传到了荆州,哥舒翰之子哥舒曜大恸晕死,被众将急救方醒,哥舒曜随即下令全军缟素举哀,又割破手指写下‘复仇’二个血字,整顿军马,得三万精兵,浩浩荡荡向襄阳杀去。

    但就在这时,李亨十万大军已杀到了襄州,李瑁急令大将赵奉章率军五万前去迎敌,四望山一战,剑南节度副使史翙击溃了赵奉章之军,十万大军剑指襄阳城,两天后,大军越过了疏河,兵临襄阳城下,而哥舒曜的三万军也杀到了长林县,驻兵不前。

    此时李瑁在城中还有七万大军,就在李瑁准备与李亨决一死战时,西城传来消息,他最信任的大将张维瑾开城投降,七万大军跟随张维瑾投降了剑南军,十万剑南军杀进了襄阳城,直到这时,李瑁才知道他杀哥舒翰是自毁长城,在无尽的绝望和悔恨中,李瑁火烧荆王府,[***]而亡。

    哥舒曜听闻李瑁自杀,他自知不敌剑南军,便率军返回荆州,尽起荆州八百艘战船,离开荆州向江南而去。

    ......

    江南的战事目前陷入了胶着状态,北唐军虽然士气高涨,进攻凌厉,但苦于没有大型战船,漕船虽多,却难以和南唐水军匹敌,八万大军只得望江兴叹,这时,李庆安下令在白沙港大量造船,征集了上万船工,限两个月内造出三百艘大船。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长江对岸的南唐军大营,李璘听说北军刚开始造船,不由放声大笑,这时他也得到情报,皇兄李亨亲率十万大军东征荆襄,种种利好消息传来,终于令李璘放下心,他一方面命巡哨在江岸巡逻,严防北军用漕船渡江,另一方面,他翘首企盼,等待荆襄的好消息传来。

    ......

    盐港夜晚,寒风四起,北风呼啸,强劲的风力将港口上的大旗吹得‘啪啪!’作响,港口四周已经被上万士兵戒备森严,二十里内,任何一个外人也难以混入港口,经过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增兵,盐港的驻兵已经超过了三万人,十分隐蔽,从这里到百里外都是白茫茫的盐田,没有人家,也没有树木,在军队的封锁下,南岸的探子基本上无法过来,更不可能发现这里已经驻扎了三万大军。

    这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震碎了寂静的夜晚,只见上千骑兵从西北方向疾驰而来,风驰电掣,为首之将正是北军主帅李庆安。

    盐港是李庆安占领的第一个战略要地,他并不是为了夺取江淮的盐利,而是看中了盐港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位于长江的出海口,直接面对大海,又有胡逗岛阻隔,南唐军难以探查到这里的情况。

    可以说,盐港是关系到李庆安江南战役全胜的关键之处,打赢江南战役,没有什么悬念,关键是拦截住多少江南之军,李庆安也知道,在水面作战,他们的北唐军没有优势,甚至还有落败的可能,所以他必须要最大程度地在陆地上歼灭江南军。

    一千骑兵奔至港口,大将李抱真率军上前施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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