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的胜利给唐军士气带来极大的振奋,全歼敌军五千余人,而自己只死伤三百余人,这个辉煌的胜利无疑给了唐军极大的自信,李庆安当即下令以人头记功,每个人头赏钱三十贯,记功一级,而参战没有得到人头的士兵也得赏钱五贯,一时间,李嗣业部下满营欢腾,令其他士兵无比羡慕。

    大帐里,数百名安西军中郎将以上的高级将领济济一堂,李嗣业给李庆安和其他将军们讲述这场夜战的情形,和昨晚不同是,李嗣业发现李光弼竟然也在场,这令他有些愕然,因为李光弼从长平关过来,必然是要经过长子县,他们竟然没有在路上相逢,心中虽然诧异,但李嗣业还是继续给众人描述昨晚的战役情形。

    “我们在离对方军营两百步时便被对方发现了,如果按照我们安西军的训练,敌军在百步外,士兵必须要出帐列队了,弓弩军已经部署完毕,但我遇到的情形却完全不是这样,契丹士兵没有和甲睡眠,很多人都光着上身,这些都不算什么,更重要是我发现燕军没有夜战的经验,或者说从来没有过夜战的训练,大营内的敌军或许是没有准备,但城内的契丹军却是全身盔甲,街市上一战便溃不成军,明显不适应夜晚作战,我觉得这是燕军的一大弱项,我们不妨可以充分利用燕军的这个弱项。”

    这时,李庆安见李光弼似乎有话要说,便笑道:“光弼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请说!”

    李光弼只比李嗣业的军队早到两个时辰,来向李庆安汇报军情,他确实是从长子县过来,但没有经过县城,而是率领一千亲卫从县城南面三十里外绕过,没有发现李嗣业偷袭长子县。

    不过李嗣业的一些说明他并不是很认可,见李庆安准他说话,他便起身向李嗣业拱拱手笑道:“首先我要恭贺嗣业将军首开奇功,斩敌五千人,极大地提升了唐军士气,此战虽小,但意义却重大,不过有一点,我不太认同嗣业将军的结论。”

    李嗣业和李光弼属于同一级别,李嗣业是河中都督,而李光弼是吐火罗都督,皆是是安西的重要势力,李庆安离开安西东去后,他们曾暗中竞争过安西节度使,虽然最后是封常清胜出,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外人所认为的亲密团结,表面上关系都很好,但暗中却互有竞争。

    李嗣业抱拳回了一礼,沉声道:“请光弼将军指教!”

    “指教不敢,我只是觉得嗣业有点一叶障目了,诚然,驻守长子县的燕军不善于夜战,但并不代表所有燕军都不善于夜战,要知道,驻守长子县的燕军都是契丹人,是支援安禄山的胡军,而并非安禄山的范阳军,我以为嗣业就此下结论说燕军不善于夜战,未免有点言之过早。”

    李嗣业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明显表露出了一种不高兴,他听出了李光弼话中有话,说他一叶障目不过是个借口,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讥讽自己,放佛在说,不就是杀了五千契丹人,还不是正规军,用得着这样招摇吗?这里可是他的地盘,当着他这么多部属挖苦他,分明是不给他面子。

    李嗣业拱了拱手冷冷道:“光弼将军又如何知道不是呢?难道光弼将军和燕军进行过大规模的夜战?我看也没有吧!一个冬天,就只见光弼将军在结冰的黄河上来来去去,最后还是退回河南道,我们还指望陇右军拿下魏博,将田承嗣军杀回幽州呢!”

    李光弼确实是有点看不惯李嗣业的大吹大擂,不过偷袭几千契丹人得手,便大言不惭说燕军不善夜战,仿佛他成了进攻安禄山的主将,这让李光弼极为看不惯,而且李嗣业虽然是河中都督,但河中的大食战役都是李庆安打下来的,李嗣业根本没有打过一仗,白白捡了李庆安的便宜,便自以为是大食人的克星,在朝中吹嘘自己是安西第二号人物,这让李光弼极为反感。

    他见李嗣业当众讥讽自己数渡黄河,却不说这是重大的战略部署,他不由心中大怒,刚要反唇驳斥,却见李庆安目光冷厉望着自己,李光弼只得硬生生将一口气憋回心中,一言不发,向李嗣业拱拱手便坐下了。

    大帐内一片寂静,谁都听出来两员大将之间发生了某种矛盾,虽然他们的主将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但这里毕竟是李嗣业的地方,大帐内一大半都是李嗣业的部属,李光弼的挑刺无疑是当众挑衅了,但李庆安坐在上面,谁也不敢吭声,包括参加这次偷袭的副将卫伯玉,他心中更是愤怒,本想起身怒斥李光弼,却被席元庆拉住了,对他低声道:“注意自己身份!”

    卫伯玉看了一眼李庆安,他也不敢吭声了,两员主将之间的矛盾当然会有李庆安来调和,谁现在跳出来,谁就是替罪羊。

    半晌,李庆安冷冷道:“我昨天还在说,李归仁和李怀仙的矛盾我们可以利用,没想到今天我的军队里也出现了两个李归仁和李怀仙,我不知道这是安禄山的幸运还是我李庆安带兵无方,还是要置酒给你们两人赔罪,你们需要吗?来人,给我摆酒!”

    李嗣业和李光弼同时单膝跪下,李嗣业向李庆安请罪道:“卑职狂妄无知,有负大将军重望,愿受惩罚,以平息大将军的震怒。”

    李光弼也道:“卑职不顾大局,心存私念,也愿受大将军惩罚,请大将军息怒。”

    李庆安摆摆手,对众人道:“夜已深,大家都回去吧!”

    众人纷纷站起身,向李庆安施一礼,便离开大帐了,李庆安又对李嗣业和李光弼二人道:“你们也回去,我想独自安静一下。”

    两人无奈,只得施一礼,出去了,尽管如此,两人依然没有当着李庆安的面和解,也不说话,便各自走了。

    李庆安望着他俩走远,不由摇了摇头,都做到这种级别的高官了,两人都还像愣头青一样,一点不会做表面文章,这令他感到一丝失望。

    尤其是李光弼,虽然他说得很对,契丹人不会夜战不等于范阳军不会夜战,是这个道理,但他完全可以私下给自己说,却偏要当着李嗣业这么多部属的面让他下不了台,李庆安不相信他连最起码的为人处世之道都不懂,这只能说明李光弼对李嗣业的成见很深了。

    李庆安背着手慢慢走出了营帐,外面月光皎洁,清冷的月色洒在他脸上,映出了他眼中那深邃得令人难以捉摸的目光。

    坦率地说,他手下这些大将之间的矛盾,他比谁都清楚,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他作为处罚将段秀实调回关内道时,李嗣业眼中那难以掩饰的高兴,段秀实和封常清的关系也一样不睦,封常清接替段秀实后,首先便是清洗了段秀实提拔的一些爱将。

    其实李庆安比谁都清楚,造成这些大将之间矛盾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李庆安本人,至今安西节度使的位子还空虚未定,他在离开安西时曾经放话,他会在安西的大将中挑选一人,接任他的安西节度使之位。

    安西的主要将领,碎叶的段秀实、信德的封常清、吐火罗的李光弼、河中的李嗣业、北庭的崔乾佑、河西的荔非守瑜,这六员大将都有可能接替他的位置,但他正是他拖而不决,才使得这六人之间渐渐出现出了一种竞争势态,再加上一些他们个人之间的矛盾,这样,这六人之间便产生了一种互相竞争、互不信任的裂痕。

    应该说,这是李庆安的刻意所为,在没有找到一种防止藩镇割据的良方之前,他不能让一人独大,也不能让这六人之间的关系过于亲密,尤其在遥远的安西,由于空间的限制,朝廷对军队的控制力毕竟还比较薄弱。

    按照他的计划,将来他会让李嗣业守河中、让李光弼守吐火罗,让封常清驻守碎叶,让荔非守瑜驻守信德,李庆安所想到的办法,就是两年一轮换,并派御史监军,但这还不够,还要让各个大将之间产生矛盾,这样他们才会互相监督,互不买帐,就像当初哥舒翰向李隆基密告安思顺招募私兵一样。

    作为一个领导,最害怕的就是手下团结和睦,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大将军,在为两人之事心烦吧!”幕僚韦青平走到他身旁笑道。

    李庆安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他们俩的关系一向不好,发生一点小矛盾,我不会介意。”

    韦青平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大将军为何一定要赶来河东,亲自指挥战役了,也只有大将军才能镇住他们,协调他们之间的配合,否则,后果很严重啊!”

    “是啊!尽管我相信他们不会漠视对方不管,但配合上肯定会出问题,假如李光弼被围,李嗣业只要晚到一个时辰,都可能出现难以挽回的败局,所以我必须赶来亲自指挥。”

    李庆安说到这,又对韦青平笑道:“这做主帅也是一门学问,别看他们现在互不服气,看似矛盾很尖锐,但我只要应对得当,他们之间的矛盾反而会成为一种动力,让他们互相竞争,今天李嗣业不是干掉了长子县的五千人吗?明天我会同样给李光弼一个机会,让他去断李归仁的粮草。”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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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上党战役 (三)

    上党县,阿史那从礼已经从长子县归来,正在向安庆绪、李归仁、李怀仙等十几名高官汇报援救的结果,安庆绪是今天刚刚抵达上党县,当安禄山的命令已经早两天传到了河东,一切要服从安庆绪的指挥,也就是说主帅已经不是李归仁,而是安庆绪了。

    安禄山也知道儿子在作战经验和权谋上略有不足,便让军师高尚也跟着安庆绪,高尚就坐在安庆绪身后,他在燕军中的地位很高,坐在安庆绪身后无疑是为了助长安庆绪的权威。

    李怀仙也来了,这是给安庆绪一个面子,只要他不受李归仁的统帅,他便可以接受,李怀仙坐在最边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安庆绪已经警告过他,如果他想活着离开军营,就乖乖地闭嘴。

    李归仁则拄拐杖坐在另一边,他同样是脸色难看,倒不是因为李怀仙在,而是安庆绪取代了他南线主帅的位子,摆明了是安禄山不信任他,他心中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安庆绪毕竟是世子,而且高尚带来了安禄山的杀将剑,谁敢不服,他可以先斩后奏。

    阿史那从礼详详细细讲诉了他的所见所闻,又让幸存的队正给大家再讲诉一遍,大帐内一片安静,报复,谁都明白这是报复,不留战俘,全部杀死,这就是对李归仁杀安西军伤兵的报复。

    李怀仙极为不满地瞥了李归仁一眼,降卒不杀,这是战场上的一贯规矩,却被李归仁破坏了,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了,看李归仁怎么说。

    李怀仙愤恨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李归仁杀了太多的人,而且杀后不管,为了防止瘟疫出现,现在他也不得不派出三千人去参与埋尸体,而且这三千人也不能返回军队,李归仁做下人神共愤之事,却让他来参与擦屁股,好在瘟疫没有爆发,否则十几万人全部都要死光光,李怀仙恨之入骨,若是在自己的军营里,他早就把李归仁抓起来砍掉了。

    这时,安庆绪终于说话了,“李庆安的策略很清楚,就是要各个击破,现在我们不能再分散驻扎了。”

    他看了一眼李怀仙和李归仁,又缓缓道:“我们只能分为两大驻地,一个是李归仁将军的南大营,驻军上党,一个李怀仙将军的北大营,驻军屯留,其余小城一概不驻兵。”

    李归仁恨恨道:“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打一仗,这样偷袭算什么英雄?”

    李怀仙刚开开口讥讽,高尚早有准备,一伸手按住了他,不准他说话,李怀仙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冷冷地看着李归仁,心中充满蔑视。

    高尚接口笑道:“李庆安一向都是以施阴谋诡计而出名,你让他不出奇兵,那他就不是李庆安了,我研究过他的作战特点,他喜欢先试探,再打边,最后再进攻主力,这一次他的套路也是一样,偷袭长子县可以算是试探,那么他的下一步必然是打边了,现在关键是我们的边在哪里?大家想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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