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一旦有动作,岂不是打草惊蛇?加速他们内部的分化。”荔非元礼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用再争了。”
李庆安一摆手制止住了两人的争论,“这些问题我都想到了,老荔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我们动作太大,确实容易打草惊蛇,但如果我们真的按兵不动,一旦对方汇合后,内部起了纷争,我们再动手就有点晚了,所以我们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庆安用木杆指向北方一条河道:“这条河是绛水,它正好横在北上的道路上,而过绛水最有利的地方是这座小镇。”
木杆又指向河边的一座小镇,“这座小镇叫霍壁镇,镇旁边就是一座木桥,如果燕军北撤,从这里通过的可能姓极大,所以我们首先要派一支军队堵住燕军北撤的通道。”
李庆安的目光落在了十几员大将身上,“你们谁愿意接这个任务?”
众人都没有吭声,谁都明白,燕军北撤的可能姓不大,去那里驻守,等于是做壁上观了,失去了这次大战立功的机会。
“怎么,都不想去吗?要我来任命?”李庆安脸上依然笑容亲切,但目光却有点严厉起来。
“卫伯玉将军,你去吧!”李嗣业开口打破了僵局。
卫伯玉无奈,只得上前一步,单膝跪下道:“卑职卫伯玉,愿领兵前往。”
“好!”
李庆安点了点头,“我给你两万军队,你分别驻守在两个地方,一个霍壁镇,另一个是绛阴镇,两镇相距四十里,我不管有没有燕军北上,只要你在这两镇坚守到最后,我就记你一功。”
卫伯玉大喜,“卑职遵令!”
“你现在就出发,率第九卫和第十卫,明天天亮前赶到绛水,给我完成防御。”
“是!”
卫伯玉起身刚要走,李庆安却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卫伯玉停住脚步,躬身听令。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道:“有可能李怀仙的军队会到你那里去投降,如果他们真去了,你立刻撤军到北岸,把桥全部拆毁,渡河船只也烧掉.....”
“不!”李庆安又纠正道:“不要等他们去了再拆,你到了绛水后,便立刻将两个镇的民众撤到北岸,将桥拆毁,船只全部沉没,等李怀仙的人来了,他可以传我的命令,让他们驻扎在南岸,等候战役结束,此事事关重大,你决不能让他们渡河,若他们违令渡河,你就视同开战!”
“卑职明白了!”
卫伯玉行一礼,便匆匆去了。
李嗣业眉头一皱道:“李怀仙不至于如此吧!”
“人心叵测,还是防备一点好。”
李庆安又走到沙盘前,仔细研究了一下长平关到上党的距离,他便下令道:“立即传鸽信给李光弼,命他按原计划行动,但去上党的军队晚两个时辰出发。”
这个命令让在场所有的将领都大吃一惊,李光弼的原计划是分兵两路,一路出兵长子县,堵死燕军南下的逃路,另一路是出兵上党县以北,堵住燕军东逃,其中出兵上党县的军队极为重要,直接关系到能否堵死燕军最重要的退路滏口陉,如果这一路晚两个时辰,那很可能就会给燕军逃脱的机会。
李嗣业也有点沉不住气了,问道:“大将军,为何要晚两个时辰?”
李庆安见众人的目光都充满了疑虑,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该告诉他们了,便微微笑道:“我可以告诉大家一句老实,如果我真想扑灭安禄山造反,那我在去年冬天,相州战役后,李光弼的军队就可以夺取河北道南部,我再令嗣业军和郭子仪军走井陉,雷万春军走飞狐道,那时安禄山草料断绝,战马大量饿死,基本上可以在春天之前彻底击败安禄山,但我并没有那样做,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大帐内一片沉默,很多人都想到了政治,难道这是他们主公的政治目的?
李庆安却摇摇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并非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有个情报可能你们不知道,史思明从突厥仆骨部借到了三万骑兵,而安禄山也从契丹借到五万契丹兵和大量牛羊,大家从这两个消息想到了什么?”
李庆安的解释是带有诱导姓,在帐中之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都这种军队调动都非常敏感,李嗣业率先明白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说,让安禄山和史思明内战,继而把突厥人和契丹人都先后卷进来,是这样吗?”
大帐内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李庆安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继续道:“我最初的想法是想让河北道形成藩镇割据局面,让他们自相残杀,但我没有想到史思明和安禄山竟然利用各自的影响力,分别向突厥和契丹借兵,这样,我就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不借助此事,挑动回纥人和契丹人之间发生战争,然后坐望他们自相残杀,等杀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一举剿灭,彻底除掉这两个大毒瘤。”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都默默点头,这就像赌徒一样,无论突厥还是契丹,先期都已经投入大量的军队,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甘心放弃,肯定会源源不断加兵,直到最后兵力全部耗尽.
只是,李庆安的这种大手笔是他们想不到的,这时,荔非元礼忽然问道:“那河北民众怎么办?”
这也是一个敏感的问题,李庆安接口道:“经过几次大移民和战火的血洗,留在河北的民众已不足两成,主要集中在幽州和魏博一带,幽州是安禄山的根本,魏博是田承嗣的地盘,我想这两个地方还算稳定,其次这次战役结束后,我会控制住太行八陉,鼓励河北民众逃离,魏博那边,我会调江南水军入黄河,接应河北民众南渡,经过这些努力,至少还能逃离一半出来,剩下不肯走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他话题一转,又对众人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之所以命李光弼延迟两个时辰出兵上党,其实我就是想让安庆绪的军队逃回河北,充实安禄山的力量,这样,他和史思明才能旗鼓相当。”
........
安庆绪的军队按计划应是上午巳时正出发,也就是上午十点,而李归仁和李怀仙的军队已经在天不亮便出发了。
安庆绪带着谋士高尚和数百亲卫先来到了李归仁大营,这里已经一片空空荡荡,原本驻扎了八万大军的军营内只剩下几百名士兵看守,大帐已经撤走了,驻地的空地上一片狼藉,俨如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一望无边。
各种带不走的物品随意堆在地上,家具、柜子、衣服、鞋子、铜钱、瓦罐水缸,这些契丹人、奚人就像蝗虫般贪婪,所过之地杀光抢光,把各种财物都抢到自己手中,最后带不走全部扔掉。
最悲惨的是女人,大量的女人被他们掳进军营,昼夜歼银,现在没有用了,成了累赘,宁可杀掉也不放走,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杀了多少汉女,一切的罪恶都掩埋在黄土之中,地上到处都是杀人的血迹。
安庆绪也不是善类,但眼前的情形,连他也不禁为之色变了,高尚驰马来到他身后,望着眼前的这令人震惊的景象,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看来,李庆安是铁了心要杀光李归仁部了。”
“先生,我们几时走?”
高尚看了看天色,“再等一等唐军的消息,我想中午时就会有消息传来。”
安庆绪点点头,便拨转马头去了粮库,粮库位于后营处,这时唯一还保留着大帐的一片营地,被营栅栏防护,里面有五十多顶大帐篷,每一顶帐篷里面都堆满了粮食,一共十二万石,另外,李归仁随军带走了三万石,基本上可以维持燕军两个月的军粮,还有几座堆积如小山的草料。
安庆庆绪只有一万军,要想把这些粮食办到前线去,显然是不现实的,李归仁也是希望用这些粮食来留住他。
安庆绪望着这些粮食,心中着实动心了,最好能将这些粮食带走,他知道将来河北最缺的就是粮食,河北的农民基本上都跑光杀光,将来谁给他们种地,虽然现在幽州还有点存粮,但迟早也会耗光,那时粮食危机就来了,除非是向契丹人、向粟末靺鞨人要粮,还有新罗人.......
安庆绪觉得有必要组织一支远征军,将新罗征服,这样他们的物资粮草就有了保证,这个建议他一定要向父王提出。
可就在他沉思之时,一名骑兵从远处疾奔而来,老远便大喊:“小王爷!”
安庆绪和高尚同时勒住了马,只见一骑风风火火赶到,他在马上拱手禀报道:“禀报小王爷,禀报军师,李光弼已经出兵,一支军队约三万人占领了长子县,另一支军队四万人刚刚出发,正向上党县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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