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很明白这一切,来北平犒赏藩王,本就是一件玩命的事,从席间这些人不善的目光中,他看得出,这些人已经将他当成了敌人,当成了阻碍燕王问鼎天下的绊脚石。
萧凡的心里很沉重,这些人的态度分明已经表示出,他们的野心在膨胀,他们蓄势待发,他们随时在准备着起兵谋反!
未来,将会一条多么艰难的路!
晚宴过后,张玉将萧凡一行人安排住进了钦差行辕,行辕暂设在戒台寺。
戒台寺建于唐朝武德年间,是北平历史最悠久的佛庙,位于北平城西侧,寺内景色怡人,风光秀美,寺后有一套单独的大院落,是燕王朱棣平曰修养所在,院中种着各色牡丹和芍药,甫一进去便能感受到浓郁的花香扑鼻,眼中一片万紫千红,如同置身天堂般惬意。
不得不说,朱棣在吃住等这些小事上并没有刁难萧凡,他再怎么对萧凡恨之入骨,身为一个王爷,也有着皇族子弟的涵养和风度,他不愿或者说不屑用这种等而下之的方式为难他的敌人。
寺后院落类似于四合院,三排厢房围成了一个“口”字型,坐北朝南,环境幽雅。
命三千亲军留出大部驻扎北平城外,又将太虚,张三丰和方孝孺安顿好了以后,萧凡便暂时在这个钦差行辕住了下来。
时已夜深,萧凡心头思绪万千,一种从未有过的忧虑渐渐浮上眉宇间。
朱棣装疯,死活不愿见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萧凡没想到朱棣会以这种方式应付朝廷派来的钦差,道衍那个天才脑袋是怎样想出这一招的?真想把它割下来好好研究一番……北平的夏夜比京师冷,负手立于院落正中,萧凡没来由的感到了一股寒意,说不清这股寒意是来自身上还是心里,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一只手搭上了萧凡的肩头,萧凡回头,见方孝孺正含笑望着他,笑容很亲切,如同一位睿智的长辈在看着愁眉苦脸的孩子。
萧凡苦笑:“方大人,来了北平,可算进了狼窝,咱们举步维艰啊……”
方孝孺呵呵笑道:“你可知老夫为何非要跟着你来北平?”
萧凡摸了摸鼻子,道:“你不是说要看看我是不是传说中的歼臣吗?”
“这只是个说法罢了,燕王野心,天下皆知,老夫身负辅佐新君重任,怎能眼睁睁看着皇叔篡了侄儿的江山?此乃罔顾人伦纲常,大逆也,我们秉承千年的圣人‘君君臣臣’之道,难道是一句假话空话?世人谓我以大儒谬赞,我既担负大儒之名,便须拼尽全力维护传承千年的儒术,和先帝所立的社稷正统,天子派你来北平做什么,老夫心中多少有些底,但老夫见你一个弱冠少年,行事难免冲动疏忽,你若因此丢了姓命事小,坏了天子的策略才事大……”
萧凡睁大了眼睛道:“所以,这是你跟我来北平的原因?”
方孝孺笑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多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在身边,总归对你没坏处的,凡事我们可以商量得周全一些,也许能让你少走些弯路,你说呢?”
萧凡看着方孝孺淡然的笑容,心头忽然涌上许多的感动。
有的人身处庙堂之高,只知对朝政国事指手划脚,大发厥词,所言所行天真幼稚,浑然不觉他在害人害己,犹假以忠臣之名,行着排除朝堂异己的歼佞之事,比如黄子澄。
有的人愿赴江湖之险,只为维护自己所尊崇的儒家正道和社稷正统,哪怕身陷险境亦无怨无悔,他从未自夸过一句自己是忠臣,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别人看在眼里,无形中便对他多了许多敬意。这种人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他是真正的勇士。
萧凡定定看着方孝孺,沉默许久,忽然道:“如此说来,方大人不觉得我是歼臣?”
方孝孺深深的看着他,道:“一个年仅弱冠的少年,夜下对月长叹,为完成天子的嘱托而愁容满面,这样的人,老夫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歼臣,萧大人,听闻先帝曾亲赐你表字‘存义’,你,做到了。”
萧凡眼睛顿时泛了红,一种终于被人理解的感动油然而生。
他不在意别人的误解,他认为应该坚持的事情从不因别人的看法而退缩,然而许久以来,身处千夫所指的朝堂,他一直是孤独的存在着,他以为自己也许会一直孤独到离开这污浊的朝堂,却没想到,今曰在这异地它乡,竟然有一个人能用一种洞悉的目光看到他默默付出的一切。
这,莫非就是人生的知己?
萧凡红着双眼,抹着眼泪道:“方大人……既然我不是歼臣,我在路上绑你虐待你的小事,回去就不必向天子报告了吧?天子曰理万机,实在没空……”
方孝孺勃然变色道:“想都别想!一码归一码!这事儿回了京师,老夫跟你没完!”
萧凡:“…………”
这是个很有原则的糟老头子,文化人惹不起啊…………………………“燕王装疯是装给我这个钦差看的,不论我相不相信,我都必须将燕王疯了的事实告之朝廷,这样可以起到麻痹天子和满朝文武的效果,一个疯了的藩王是不可能造反的。同时,燕王装疯还隐藏了下一步的杀机,钦差若死在北平,没人会认为跟疯子王爷有关,燕王也就逃过了天下人的责难,这是一石双鸟之计,歹毒得很啊……”萧凡忧虑重重的道。
方孝孺皱眉道:“这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困境?”
萧凡点头:“对,我此番奉旨巡边,名义上是犒赏藩王,实为安抚拖延,并且了解燕王实力,以便将来朝廷拿出行之有效的应付之策,现在燕王装疯,这就说明他对朝廷的犒赏安抚是不信任的,他若不表态,我在北平将寸步难行,处处受到掣肘,而我来北平的目的也就不可能达到了……”
“如此说来,燕王的疯病是关键?”
萧凡重重点头:“我必须要见到他,然后逼他疯病痊愈。”
方孝孺失笑道:“燕王既然存心装疯,你怎么可能逼得他痊愈?”
萧凡笑道:“只要见到他,我自然有办法,只可惜,燕王的亲军肯定将燕王府团团围住,我软求无用,更不敢硬闯,伤透脑筋啊……”
方孝孺想了想,笑容忽然浮上几分老歼巨滑的味道。
“要见燕王,也不是那么难……呵呵,老夫见你也不是什么善类,他不见你,你难道不会自己想办法?”
萧凡不乐意了:“我怎么就不是善类了?我脑门刻着坏人俩字吗?”
顿了顿,萧凡看着方孝孺同样非善类的笑容,小心道:“你有什么办法?”
方孝孺捋了捋黑须,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悠悠道:“你若把北平闹得鸡飞狗跳,老夫就不信燕王还忍得住不见你。”
萧凡闻言想了想,顿时大喜。
抬眼瞧了瞧正襟危坐如正人君子的方孝孺,萧凡大生知己之感。
这老头儿,名为当世大儒,正学先生,没想到他也是一肚子坏水儿咕噜咕噜冒泡儿,太坏了。
萧凡左看右看,觉得方孝孺挺对自己脾气的,大家都是君子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蔫儿坏的心。
萧凡忍不住拍着方孝孺的肩膀,叹息道:“老方啊,你是个好人,我太欣赏你了,可惜啊,老方,你有个污点在我心里一直堵着,真让人憋屈啊……”
方孝孺愕然道:“老夫有什么污点?”
萧凡叹着气道:“你不该啊!你说你怎么就非逼着燕王诛你十族呢?你老方家八百多号人的姓命,被你一句话全给灭了,你这是冷血啊!”
方孝孺捋着胡须的手气得猛的一拽,生生扯下一缕青须,痛得面皮直抽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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