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在哪里?她被燕王关到了何处?毒杀萧凡的任务失败,燕王必会毫不留情的杀了自己,自己一死不足惜,但是……姨母,她是无辜的啊!能否求得燕王放过姨母一命?

    种种思绪如乱麻纷杂,张红桥不由幽幽一叹。

    前方一片竹林外,如流云飞卷的绿色琉璃檐角遥遥在望,王府偏殿近在眼前,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结局?

    寂静的花园内,只有断断续续的蛙虫鸣叫。

    忽然,夜色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急匆匆的朝花园走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边走边道:“朱将军,王爷明曰宴请萧凡,命你从麾下遴选刀斧手埋伏殿外,此事可曾办好?”

    “哈哈,区区小事而已,末将早已选好剽悍之士百人,刚才已奉命进驻王府,就等明曰王爷号令了,张指挥放心便是……”

    “那就好,我现在就去西郊大营调拨兵马,明曰午时,你在王府内动手,我调兵入城,包围钦差行辕,待你得手后,我便将三千钦差仪仗一举剿灭。”

    “区区一个文弱之士领着三千少爷兵,剿灭他们简直易如反掌,王爷这是杀鸡用牛刀了。”

    “此事关系燕王和你我身家姓命,不可大意轻敌!”

    “…………”

    声音渐渐远去,夜色遮掩下,他们并没发现躲在花丛中的那道袅娜身影。

    直到二人魁梧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张红桥才从茂密的花丛中站起身来。

    她纤细的右手紧紧捂着小嘴,清亮的美眸睁得大大的,眼中流露出不可掩饰的惊骇之色。

    燕王……竟设下如此毒计!

    张红桥娇躯忍不住发起抖来,素色的裙裾带动身前的花枝瑟瑟轻颤。

    萧凡刚刚逃过自己的毒酒,明曰又要面对燕王的刀斧,身在北平,杀机重重,何其多难!

    他不能死!

    心底一个声音在反复嘶喊。

    我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连自己和亲人的生命都搭进去了,就是不想看他被害,他怎能死在燕王刀斧之下?

    娇弱的身躯仿佛充满了莫可名状的斗志,张红桥眼中燃烧着两团熊熊火焰,这一刻她不再是任人猎杀的柔弱小鹿,她已变成了一只战意凛然的雌虎,为了心爱的男人,她敢用尖牙和利爪撕碎一切敌人,虽死不悔!

    认命和绝望早已被一种固执的信念所代替,张红桥努力平复下心中的惊骇,她仰着头,静静望着远处王府偏殿的飞卷檐角,清丽绝世的俏容忽然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笑容如若夜色下的惊鸿,一闪而逝,惊鸿已远,人亦远。

    王府的前门已不能去,会惹人疑心,张红桥身影一转,快步走向王府北侧的后门。

    后门是厨工和杂役聚集之地,窄小的红木门在眼前,仿佛遥遥向她招手。

    张红桥俏脸浮上喜色,出了这道门就去钦差行辕报信,萧凡绝不能死……正欣喜时,眼前一道灰色的人影一闪,道衍和尚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张红桥一惊,接着很快恢复镇静,朝他裣衽礼道:“红桥见过大师。”

    道衍瘦削的身躯像一只孱弱无力的病虎,倒三角形的眼中却射出暴戾的精光,整个人在微弱的月光下散发出阴森的寒气。

    “红桥姑娘这是打算去哪里?”道衍语气如冰珠,沁人心脾。

    张红桥强笑道:“奴家闲来无事,在王府里四处乱走,看看夜色。”

    道衍皮笑肉不笑道:“是么?适才听大门侍卫百户说你来了,为何不去偏殿见王爷,反而跑到王府后门来了?”

    “此时夜深,奴家恐王爷已睡下,不敢叨扰,打算明曰再来向王爷请安。”

    “请不请安倒是小事,贫僧问你,王爷领军出征之前,嘱你下毒鸩杀萧凡,此事可已办妥?”

    张红桥一惊,俏脸不由自主浮上一层惶恐之色,怯怯道:“萧凡身边高手众多,侍卫如云,奴家想尽办法却无法将毒下在他酒水里,奴家……今晚便是打算向王爷请罪……”

    道衍冷笑道:“无法下毒?你是女人,女人若要接近男人,把毒下在他的酒里还不容易么?这么简单的事不用贫僧教你吧?我看你根本就没用心给王爷办事!”

    张红桥惶然跪下,垂首道:“奴家不敢。”

    “幸好王爷和我早就知道你这女人靠不住,没做你的指望,王爷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他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既然你办不好王爷交代的事,活着还有什么用?”

    杀意凛凛的话语如同来自地狱的阴风,飘过张红桥的耳畔,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大师,奴家只是个苦命的女子,大师慈悲为怀,何必赶尽杀绝?”张红桥凄然哀求。

    “贫僧的慈悲只对那些有用的人而发,不是对你这没用的废物!佛佑世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因为一切生灵都有它们存在的用处,红桥姑娘,告诉我,你活着有什么用?”

    张红桥凄婉的俏容顿时浮上绝望之色。

    死不可怕,今晚本就是带着赴死之心进的王府,可是……现在自己若死了,谁去给萧凡报信,告诉他燕王欲害他的阴谋?

    “大师,求您发发慈悲吧!王爷的吩咐,奴家不敢不办,姨母还在王爷手里,奴家怎敢抗命?奴家这就去钦差行辕……”

    道衍狞笑道:“用不着了,王爷已另有安排,你的姨母在王府西院花厅,王爷照料得好好的,不过……她也活不了多久了,王爷看错了你,你除了一副天生的好皮囊之外,一无是处,既然留着没用,不如让贫僧超度了你吧!”

    语声方落,一道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张红桥只觉得胸口被大力重重一击,娇弱的身躯顿时倒飞出去,狠狠摔在数丈之外的草丛中。

    一口鲜血吐出,张红桥顿时软软倒地,浑身止不住的痉挛抽搐。

    道衍上前两步,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他对自己的掌力有信心,这个没用的女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灰色的僧袍在微弱的月光下翩然一闪,消失在王府后门。

    倒在草地里的身影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痉挛渐渐停止,月光下,那道柔弱的娇躯颤巍巍的支起了身子,剧烈的咳嗽几声之后,她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艰难的抬手擦去嘴边的血渍,张红桥摇晃着站起身,拼命忍住胸中如烈火般灼热的痛苦,踉踉跄跄的走到后门内,伸手扶住了朱红色的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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