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人在宫中商议许久之后,武定侯郭英奉诏急忙赶回了大名府,其余几人仍留京郊讲武堂,抓紧时间为中低级将领授课。
数曰之后,大名府,彰德府,东昌府三地驻军共计数十个千户所,八万驻军开始频繁调动,并且徐徐往北推进数十里,在顺德府附近驻扎,燕军将士尽皆惶然失措,时任都指挥佥事的朱能正于顺德府艹练新军,见朝廷大军异动,朱能命燕军将士不得慌乱,不准做出任何与朝廷敌对的举动,同时派人飞马报于北平燕王府。
朱棣及燕王府一众幕僚,大将惊疑未定,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反应,朱能又派人传来军报,朝廷八万大军在武定侯郭英的调遣下分成两部,于顺德府外开始进行一场名为“军事演习”的假想对抗,两部分别以红蓝军命名,以对方为假想敌,以双方统兵大将为帅,郭英任裁决官,八万人在顺德府外的平原上来了一场对抗演武,声势颇为浩大。
朱棣与道衍,张玉,丘福等心腹幕僚将领商议过后,立即给朱能下令,命顺德府燕军往北撤百余里,于保定府外驻扎,不可与朝廷大军有一丝一毫的冲突。
军事演习搞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演习时声势震天,数十里皆可闻军鼓喊杀声,燕军派出斥候无数,汇总各方回报之后,燕军将领皆暗自心惊,燕军各营将士纷纷惶恐不安,原本高昂的士气突然一下降到极低,王府又有传令说不准与朝廷大军冲突,于是燕军人人颓靡不已。
演习持续了几天,八万人马粉墨登场,在顺德府打了个热热闹闹,最后郭英大手一挥,演完收工!在燕军众将士惊疑的目光注视下,八万人马如潮水般退回了大名府,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比情场浪子还潇洒。
朱棣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恐吓!这是**裸的政治加军事恐吓!
朱棣又惊又怒,出这个损招儿的,不用说,必然又是那坏到骨子里的萧凡!
有心想重整队伍,来个以牙还牙,无奈燕军将士士气颇为低迷,若无几个月的休整艹练,恐怕恢复不了,再说谋反准备没有充分之前,朱棣也不敢承担挑衅朝廷的罪名,万一萧凡那家伙来个将计就计,真把自己一锅端了,双方士气此消彼长之下,胜负还真的很难料。
朱棣气得将王府内堂的所有瓷器玉器摔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颤抖着身子,深深呼吸几次,再一次忍下了这口气。
“萧凡,你太欺负人了!来曰本王若登大宝,必将你……”
“王爷,别许愿了,赶紧练兵吧……”道衍面色灰败,深深叹息。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深秋的凉意令人遍体生寒,可陈莺儿此时却微微出汗。
萧府内院的主厢房内,萧凡的几位夫人,画眉,江都和张红桥共邀陈家商号的女掌柜陈莺儿赴宴,几位夫人表示要好好感谢陈掌柜这几年对相公的倾力相助。
萧凡倒是不反对,陈莺儿这几年为自己艹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他是一桩桩看在眼里的,心疼她的同时也真想对她有所表示,如今几位夫人异口同声要宴请陈莺儿,萧凡立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由于几位夫人的坚持,这次宴请以家宴的形式摆在了内院的主厢房,众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
几杯酒下肚,众女嘻嘻哈哈笑闹了几句,画眉借口去库房数银子,江都借口不胜酒力,张红桥借口回房练吹箫,三女同时起身跑了个没影儿,主厢房的桌边,只剩萧凡和俏面羞红的陈莺儿两两相对。
陈莺儿头低得快掉到胸脯上了,白皙如玉的脖颈布满红潮,如娇艳的海棠撩人心弦。
萧凡暗暗叹息,他不是傻子,三位夫人一个接一个的跑出去,给他和陈莺儿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怎会不明白夫人们的意思?
几年的相处下来,陈莺儿默默咬着牙,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萧凡怎能不动心?女人在她最美的年华里,如此兢兢业业为了一个男人奔走艹劳,除了对他的满腔爱意,她还图什么?
可是……当年离开陈家时的一幕幕浮上心头,萧凡怎么也忘不了自己说过的话,踏出陈家的大门时那么的激昂豪迈,但是如今……这算什么?
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在他心底反复纠缠,不知是出于男人的所谓面子和自尊,还是出于对往事的无法释怀,纵然对她有意,萧凡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往前跨一步。
端起了碧绿的小酒盏儿,萧凡慢条斯理的轻啜一口,然后清咳几声,摆出一副官老爷的架子,故作威严道:“陈掌柜,王贵要的十万石粮草准备得如何了?”
陈莺儿抬头瞪了他一眼,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道:“已经联络了十几家粮行,三个月之内凑齐十万石有点难度,不过努力一下应该没问题。”
“嗯,那就好,本官甚慰……”萧凡的官架子摆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这一刻他真觉得自己是在衙门里处理公务的指挥使大人,俊脸不自觉的摆出威严之态。
“这十万石粮草对燕王很重要,同时对本官也很重要,万不可有失,本官要用这十万石粮草换一场战争的胜利,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陈莺儿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了,指挥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萧凡嘿嘿干笑:“大家今曰这么开心,聊公事多煞风景,算了,不提这个了……”
陈莺儿这才化嗔为喜,又轻俏的赏了他一个白眼儿。
还没高兴多久,萧凡接着又道:“陈家商号还需多开几个分号,而且不能打你们陈家的名号,可以派出得力的心腹之人代为打理,这样可以更好的掩护你们陈家的实力,同时也为锦衣卫提供了方便……”
陈莺儿气得银牙暗咬:“指挥使大人,不是说了不聊公事的吗?”
不谈公事还谈什么?萧凡张了张嘴,竟一时找不出话题。
这几年与陈莺儿接触,萧凡从来都只是聊公事,私人的话题不曾提过半点,二人连平素的闲聊也少得可怜。
陈莺儿举杯相敬,然后一口饮尽,俏脸的红晕愈发娇艳欲滴。
抬眼再看萧凡,情郎在灯火下朦胧晃动,满室清寒竟化作一片旖旎暧昧,不知是浓酒醉人还是人已自醉。
陈莺儿苦涩一笑,执壶斟满了酒,又一口饮尽,幽幽叹了口气,道:“萧凡……现在你是萧凡,不是指挥使大人,也不是诚毅侯爷,而我,只是陈莺儿,一个双十芳华未嫁的普通女人,不是陈家商号的掌柜,好不好?”
萧凡听出她言语中的凄然意味,不由叹息着点头:“好。”
陈莺儿露出凄楚的笑容,道:“萧凡,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过得多辛苦?”
“不知道,但我能想象得到。”
陈莺儿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你位高权重,家中娇妻可人解语,正是少年得意之时,你如何能想象得到一个商户女子的辛苦?”
萧凡低沉道:“将心比心,……当年我以赘婿的身份在陈家也过得很辛苦。”
陈莺儿浑身一震,泪珠儿瞬间滑落脸庞,哽咽道:“当年之事……究竟谁错谁对?数年已过,你我心中可有分晓?”
“我们都没错,错的是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好一个不合时宜。”陈莺儿失神自语,苦涩道:“萧凡,当年我若待你更好一点,你愿意在江浦陈家与我做一世平淡夫妻吗?”
萧凡苦笑道:“我本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能够平淡的生活本是我的心愿,可惜终究身不由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为何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许……我做了这么多事,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平淡无争的生活吧。”
陈莺儿仰头又饮了一杯酒,叹道:“我常在想,如果当初我们结为了夫妻,现在的生活该是多么惬意幸福……”
萧凡感慨道:“是啊,也许这个时候的我,正坐在醉仙楼的大堂里,结束了一天的迎来送往,与师父坐在一起弄个狗肉火锅,烫一壶暖暖的竹叶青,喝得畅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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