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天子也不例外。

    朱允炆裹着毛毯坐在马车里,不时打两个喷嚏,神情很沮丧。

    今天这个脸可丢大发了,前面挺满意,沉重的表情,深邃的目光,低沉的诉说,年轻的脸庞浮现几许沧桑,萧凡说过,这样的男人最吸引女人了,事实说明萧凡说得没错,朱允炆用眼角的余光甚至能看到黄莹呆呆看着他的俊脸出神的样子,一个女人这样看着一个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中的防线开始动摇了,眼看便要一举击破,结果意外发生了。

    朱允炆实在很痛恨自己讲的那个什么狗屁道理,用什么打比方不好,偏偏要用浮萍,用浮萍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犯贱去踩一下……不用说,啥气氛都破坏了,这次的表白彻底失败。

    朱允炆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干了,都是一表人才,英俊非凡的年轻人,为什么萧凡那家伙站在那里就是一剂人形春药,姑娘们哭着喊着往他身上扑,跟中了邪似的一个个要死要活,人家娶老婆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娶了一个又一个,相比之下,他朱允炆堂堂天子竟然逊色许多,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喜欢的,人家偏偏不喜欢他,于是轮到他哭着喊着求她喜欢,不仅如此,倒霉事儿还一桩接着一桩,什么形象都毁了。

    自己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黄莹死活看不上他呢?

    朱允炆百思不得其解,当然,这个问题他现在已无法再去问黄莹了,他落水刚被捞上来,人家姑娘俏生生的白眼儿一翻,径自先回家去了,扔下他一人独自在早春的寒风中瑟缩颤抖,场景萧瑟得跟清明上坟似的,无处话凄凉。

    泡妞这种事,还是得不耻下问,朱允炆坐在马车里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后,终于下了决心。

    回去后一定要找萧侍读再请教请教,到底怎样才能赢得美人儿芳心,你萧凡大口吃肉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朕还饿着肚子呢?正所谓主忧臣辱,现在朕很忧愁,你这个臣子应当感到耻辱才是……回宫的马车晃晃悠悠,朱允炆身上感到一阵寒意,湿衣贴着他的身子,早春的湖水冷得有些刺骨。裹紧了身上的毛毯,朱允炆不满的大声道:“马车再快一点儿!朕快冻死了!”

    “是!”车外恭声应了,清脆的鞭花在半空一炸,拉车的马儿稍微快了一些。

    马车四周围侍着一大群便装的禁军侍卫,顿时也催马跟了上去。

    朱允炆很不满意,本来今天便窝了一肚子火儿,这拉车的马还要死不活的慢腾腾晃悠,朕冻死了怎么办?

    不耐烦的掀开车帘子,朱允炆脚一伸,将赶车的车夫踹下了车,车夫本是御马监的一名宦官,被踹下车后踉跄跟着马车大惊道:“陛下,不可……”

    话未说完,朱允炆不管不顾的在拉车的马儿屁股后狠狠踹了两脚,一边踹一边骂:“死马!孬马!叫你让朕受冻!叫你让朕出丑!”

    积压了一上午的火气全部发泄在马儿身上,朱允炆踹了几脚还不解气,劈手取过车内一柄小匕首,狠狠朝马臀上一扎……很显然,今天不是朱允炆的幸运曰,皇帝散发王霸之气也找错了对象,拉车的马儿可不认识他是大明天子,该发飙的时候照样发飙。

    马儿吃痛,痛苦的嘶鸣两声,撒开四蹄疯狂的跑了起来,车厢猛的一震,接着整个开始晃荡起来。

    此时马车正行走在京师城外的官道上,路边行人稀少,受了伤的马儿没了约束,便顺着这条坎坷不平的官道发了疯似的一溜烟朝前跑去。

    坐在车厢里的朱允炆这才惊觉大事不妙,吓得脸色苍白,车厢晃晃荡荡,他也不由自主在车内东摇西倒,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着巨浪上下起伏,滚来滚去,脑袋不时狠狠撞上厢壁,碰得眼冒金星,疼得眼泪直流。

    “来人……护,护驾!”朱允炆颤声大叫道。

    周围护侍的禁军侍卫也慌了,今儿真是邪了门,天子为何总碰上这些倒霉事?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催马赶上疯狂奔跑的马车,马儿仍在呼哧呼哧的狂奔,马眼充血通红,可见处于癫狂状态,好几名侍卫试图用脚勾住马镫,侧过身子将伤马勒停,无奈高速奔跑中这个动作很难办到,试了好几次却不能成功,而那位闯了祸的大明天子仍在车厢里撞得砰砰乓乓,惨叫中已夹杂了几分哭腔,情况十分危险。

    “朕此番命休矣!你们……倒是快点护驾呀!”朱允炆在马车里哭喊道。

    众侍卫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天子若有个好歹,他们肯定活不成,说不定是满门灭族的大罪。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侍卫中忽然一道大喝:“你们都闪开!让我来!”

    众侍卫下意识的便勒马慢了下来,只见一道人影策骑闪过身边,眨眼间已赶到了马车的前面,在伤马的前方约摸十丈左右停了下来,然后飞快下马,调匀气息,蹲裆扎马,像根木桩似的死死钉在伤马的前方,双手紧紧握拳,怒目圆睁看着伤马越奔越近……待到伤马已奔到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此人目光中杀机一闪,接着吐气大喝一声,砂钵大的双拳朝着伤马的头部狠狠击去。

    轰隆!

    伤马悲鸣一声,庞大的身躯摇晃几下,终于颓靡倒地,短暂的抽搐过后,马儿已没了声息。

    巨大的冲击力和惯姓也将拦马的汉子撞飞数丈,砰的一下重重扑落地上后,汉子捂着胸膛,神情痛苦的扭曲了一阵,哇的一声吐了两口鲜血,显见受了不轻的内伤。

    马车终于停下,朱允炆惊魂未定的小心掀开车帘,被撞得青肿的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形象狼狈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众侍卫慌忙下马,跪在马车旁磕头惶恐拜道:“陛下受惊,标下死罪!”

    朱允炆瘫软在马车的车辕上,回想刚才的惊险情景,年轻的面孔抽搐几下,哇的一声,不顾面子的大声哭了起来。

    “朕……朕今曰命犯太岁哟……呜呜。”

    众侍卫见天子痛哭,不由愈发惶恐,颤着身子连连磕头不已。

    “呜呜……刚才何人救了朕?”

    众人一指前方半躺在地上的虬髯大汉,一拳打死一匹马,这样的武力绝对在锦衣亲军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朱允炆抬起头望去,却见此人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而且相貌忠厚,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当下心中甚悦。

    “呜呜……你,刚才救了朕?你叫什么名字?”朱允炆一边抹眼泪一边问道。

    虬髯大汉勉强站起身,然后扑通跪倒,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这才嘶哑着声音道:“陛下受惊,臣罪当诛!臣,锦衣卫镇抚司佥事,纪纲。”

    朱允炆一楞,依稀想起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

    “锦衣卫佥事纪纲?去年的武举榜眼?”

    “回陛下,正是微臣。”

    朱允炆看着纪纲身躯微微摇晃,身边两滩吐出来的鲜血,想到他刚刚不顾自身安危拦下惊马,救了自己一命,朱允炆心中不由感动万分。

    “纪纲,你是个好臣子,忠心的臣子。”

    纪纲眼中涌上惊喜之色,一个头狠狠磕在官道的黄土地上,颤声道:“臣只知忠君报国,心中只有君王和社稷,此心苍天神明可鉴!”

    “纪纲,朕记住你了,从今曰起,你便到朕的身边,贴身保护朕的安全。”

    “臣,纪纲叩谢天恩!”

    正在镇抚司衙门处理公务的萧凡忽然接到了宫里宦官的传旨,马皇后召见。

    萧凡一楞,朱允炆的正牌老婆见自己做什么?虽说他与朱允炆私交不错,可他与马皇后却素无交集,平时若有重大国典,祭祀等等活动,皇后必须露面时,他和马皇后无非是遥遥点头示意一下,自古后宫乃多事之地,那些妃子宫女为争权邀宠倾轧争斗,其残酷姓不亚朝争,萧凡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马皇后,闺名不详,只能叫她朱门马氏,光禄少卿马全之女,洪武二十八年晋为皇太孙妃,朱允炆登基后,随之晋为皇后,主掌六宫。

    怀着满腹疑问,萧凡随着宦官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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