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是存心捣乱。”武圭承忙着把自己与白水狐撇清。他的目光与武圭豪冷目一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心也“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他为何要存心跟我过不去?”武圭豪盯着武圭承的脸追问道。

    “他要派兵进城……被大帅否了,所以……怀恨在心。”武圭承嗫嚅着说完,忽然感觉大帅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划开了自己的衣甲,破开了自己的皮肉,嘶嘶啦啦的鲜血迸溅,痛彻心扉。

    武圭豪看了眼满头冷汗的武圭承,哼了一声,目光就移到了武圭圆的身上:“他要的军粮送过去了吗?”

    “各营都缺粮,实在拿不出余粮给他了。”武圭圆如实禀报。城中粮库存粮早已耗尽,起初还能花钱向粮商购买,几天前各大粮商的粮库也都空了,现在只好挨家挨户搜刮存粮度日。中受降城城小民少,这条路也走不长。至于白水狐要的几千石粮食,那是无论如何也筹措不出来的。

    “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粮食送过去。”武圭豪一字一顿。

    “可是……”武圭圆还要争辩。

    “没有什么可是……”武圭豪粗暴地打断了武圭圆的话,“我们缺粮,他们更缺粮,这个盟友现在还不能丢。”说到这,武圭豪用手指点着武圭圆的护心镜道:“我知道你是个与人为善的人。这种得罪人的事就让梅园园去做吧。”

    武圭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应了声是,他的目光转向晨曦中的中受降城,仿佛看到了满城的大火和凄厉惨绝的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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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处机每天晚饭后都要绕营走上一圈,用他的话说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起初营中的士卒都以为这瘦老头在监视他们,对曲处机还颇多防备。但时间一久,士卒们就习以为常了,个别胆大的还走上前跟曲处机打个招呼。

    白水狐很尊重曲处机的这个习惯,他尽量避免这个时段去打搅曲处机,碰到紧急军务需要跟曲处机商议时,他也不会打断曲处机的散步,而是赶过去与他并肩而行,边走边说。

    又是一天的黄昏,曲处机一如往日穿着布鞋倒背双手沿着营中小道散步。按营规每日晚饭后军中士卒会有一段休息时间,若是在往常,士卒们会散在营中各个地方,各办各的事儿,玩球的,摔跤的,追逐嬉闹的,到处都充满着嬉笑声。

    今日却大为不同,士卒们都躲在帐中收拾衣甲行装,一路走去,竟处处可闻磨刀声。曲处机皱了皱眉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的侄子,也是他的弟子曲清泉,紧走两步在他耳边说道:“弟子打听过了,他们今晚要出营攻打中受降城。”曲处机忽人站住脚,红着脸冲曲清泉低吼道:“你根本就不该去打听。”曲清泉从来没有见过老师如此失态,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曲处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也认为是我太谨慎了?”

    曲清泉鼓起勇气道:“弟子确实不明白,一座小小的中受降城,先生为何迟迟不让攻打?你总是说要等武圭豪大开杀戒,丧尽人心再夺城。可是这乱世人心向恶,所谓人心所向,有德之人居天下,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鬼话。手中又刀便可称王,心中有兵才能为善。”

    曲处机闻言一愕,随之投过去一丝鼓励的目光:“你继续说下去。”曲清泉索性一吐胸中闷气:“王谦执掌天德军十年,恩威并用,软硬兼施,天德军如同他手中玩物,那时可谓境内人心尽归王家。可是他一死,天德军立即大乱,谁肯顾念他的旧恩情?武圭豪代王峰自立,城中大户有谁肯仗义一争?当此乱世,学生以为惟有武力才是横行天下的利器,所为王道教化,不过是强者在天下大定时用来粉饰太平、愚弄百姓的手段而已。”

    曲清泉说完,心潮犹不平静,脸色也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

    曲处机听完这话,愣怔了许久,原本明亮的目光突然暗淡下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想不到你跟我这么久,竟就学了这些东西。”曲清泉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说过头了,他忙跪地请罪道:“弟子愚钝,辜负了先生的教诲。”曲处机扶起他,说道:“我并非是在怪你,你有这个悟性,我很欣慰。你说的对呀,人心已坏,天下将乱,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受人欢迎的。”

    曲清泉惊讶地问:“听先生的口气,是有意为之?”

    曲处机冷笑道:“天德军乃我大唐北门,当交与能者之手,他白水狐,还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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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七龙夺珠之逼反老兵

    中受降城西北的长乐坊,居民多是小康之家。

    孟明原是牙军校尉,后因得罪上司挂冠而去做了一名生意人,在城中开了一处布庄,孟明头脑灵活不过三五年工夫生意就做的风生水起。其后他又迎娶王谦远房亲戚、天德后军旅帅王七的妹妹王氏为妻。小两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虽成亲多年未有子嗣,但孟明对王氏的情爱丝毫不减。

    王谦重病之际,孟明就预感到城中将有一场变乱。他拿出一部分积蓄,买来够夫妻二人吃上一年的粮食藏在了地窖中。一个月后天德军果然大乱,粮价翻着跟头往上涨,到最后粮食竟与金银等价,即使这样也常常是有钱也买不到粮。因为孟明的远见,小两口就避免了饥饿之苦。

    然而过了不久,孟明就发现藏在地窖中的那点粮食简直成了招灾惹祸的根源,官军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家中搜查。虽说地窖的入口十分隐秘,但每次官军来搜查,孟明都胆战心惊,惶惶不安。有时候孟明甚至在想,干脆把粮食交出去算了,好歹也算能保个平安。但他一看到街上饿死的尸骨,就不得不打消了这种念头,这种混乱的局势不知道几时才能结束,万一把粮食交了后,祸乱一时又不能平息,岂不是要活活把人饿死吗?

    起初是孟明犹豫要不要交出粮食,现在好了即使他想交粮,人家也不收了。牙将梅园园接替武圭圆为督粮官后,立即改征粮为抢粮,对胆敢私藏粮食的人是抓一个,杀一个,一时间杀得满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孟明下了决心,他要趁天黑放一把火把粮食烧了,一了百了。王氏也赞同这个做法,夫妻二人东挪西借弄了一大罐火油,坐等天黑烧粮。

    夜幕缓缓降临,中受降城又迎来了一个压抑难熬的夜晚。

    孟明提着火油罐,王氏端着灯烛,二人悄悄地摸进厨房。厨房里的大水缸下面就是地窖的入口,每次官军来搜查时,水缸里的水都是满满的,士卒们懒得去移缸,又碍于王七的情面不好砸缸,所以一直未能发现地窖的入口。

    孟明舀掉半缸水,移开水缸,抽调垫在缸底下的木板正准备下地窖。突然“咣当一声响,院门被人踹开,士卒张强、李武喷着酒气闯了进来,大呼小叫地要讨水喝。王氏心里发慌,“咣当”一声将手中的火油罐摔在了地上,火油流了一地都是。两个士卒闻到火油的辛臭气味忙提枪冲进了厨房,孟明想将地窖入口盖住已经来不及了。张强断喝:“你们拿火油做什么?”孟明陪笑道:“没什么,地窖太湿,弄点火油下去烤烤。”

    “胡说八道,哪有用火油烤地窖湿的。我看这里头一定有古怪。”李武醉的不清。

    “没有,军爷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下去看看。”孟明故作轻松地笑道。他赌这两个士卒只是想进来打点秋风不会认真此事的。

    两卒面面相觑,孟明趁机递了个眼色给王氏,王氏忙从要带上解下钱袋交给了孟明,孟明掏出一串钱塞到张强的手里,又摸了一块碎银子放到李武手里,陪着笑说:“咱们都是良民,后军的王旅帅也是自己人。”二人听了这话,相视一眼,李武将手中的碎银子往地上一丢,骂道:“少来这套!我们要搜查地窖。”说罢把手里的长枪一晃,冲着孟明喝道:“你,在前面带路。”

    孟明稍有迟疑,张强便拔刀架在了王氏的脖颈上,冷笑道:“你若是敢耍花招,我就杀你婆娘。”

    孟明嘴上应着不敢,心里却暗生恶胆,趁着二人不注意他将案上的一把剔骨尖刀藏在身上。他端起烛台在前面引路,李武便跟在他身后,沿着小木梯下了地窖。地窖里暖烘烘的,很干燥。李武起疑道:“你不是说地窖里很湿吗?这哪里湿啊?我看你分明就是个奸细。”说罢抬脚在孟明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孟明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心中实已恼恨之极,嘴上却应道:“看兄弟说道,哪能都湿了呢。要是那样地窖还不塌下来?是里面的墙湿了,还滴水呢。”走到地窖尽头,孟明指着墙角说道:“兄弟请看,就是哪里在滴水,你不知道有时墙里还有泥鳅钻出来呢。”

    “又他妈的胡说,这鬼地方,哪来什么泥鳅?”李武嘴里骂骂咧咧,心中却很好奇,忍不住把头伸了过去。孟明趁他低头突然挥肘砸在了他的脖颈上,李武闷哼一声重重地趴在了地上,孟明飞速拔出剔骨尖刀,捂住他的嘴,一刀就割断了他的喉咙。

    孟明将李武的尸体拖到一边,拿起他的长枪,走到入口处,模仿李武的声音朝外面喊:“下面有粮食,你快下来。”说罢他便躲在一边,只等张强冲下来便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但等了许久,却不见上面有动静。孟明心中生疑,提着枪慢慢地爬了出去。厨房里空无一人。

    孟明心中咯噔一惊,提枪便往外走,猛然听到卧室里有响动,他点破窗纸往里一看,只见张强撅着白花花的大屁股趴在王氏身上有节奏地抽动着,王氏两条雪白的大腿无力地翘着。孟明咬牙推开门,将枪尖对准张强的菊花门猛地一捅……鲜血迸射而出,张强惨呼一声气绝身亡。

    孟明推开尸体扶起王氏,王氏泪流满面望墙便撞。孟明一把抱住她,大喝道:“被畜生糟蹋了,难道还要为畜生去死吗?”王氏清醒过来,仍旧呜咽不止。孟明给她披上一件衣裳,将他带到厨房,又把李武的尸体背出地窖,然后王氏说道:“你先躲在地窖里,我去找七哥,让他设法帮我们逃出去。记住,我不回来,你千万别出来。”说罢又把一把腰刀塞到了王氏手里。

    安顿好了王氏,孟明将两具尸体藏好,穿上张强的号衣,提刀走了出去。边城的夜晚一般都实行宵禁。中受降城也不例外,孟明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虽然穿着官军的号衣,他本人也在军中服役多年,诸般口令都晓得,但他心里仍“咚咚”的直打鼓。从大街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孟明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可就在此时,忽听得前面一阵呐喊,只见数十名怛达人手持弯刀齐声呐喊冲杀过来。

    孟明吓得腿肚子直打转,他正要回避,巷口处突然也出现了一支人马。为首的正是自己要找的舅头王七。王七见到孟明身穿官军号衣,心中纳闷,便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晓敏呢?”孟明悲愤地说道:“晓敏被那帮畜生侮辱了,你还要替他们卖命吗?”

    王七闻言勃然大怒,他把脚一跺,喝道:“弟兄们,别给老武家卖命了,咱们撤。”众人闻声纷纷往后退,退到大街上,众人向西走,怛达人却奔北门去了。一个小校问王七:“七哥,怛达人好像去打北门。咱们若是不拦,城门一开,后果不堪设想啊。”

    孟明哼道:“你替他们着想,可他们却在背后侮辱你的妻女姐妹。这样的人你保他做什么?”小校不敢说话了,问王七:“七哥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王七望北门看了眼,道:“怛达的伤兵突然发动暴动,看来他们是有预谋的,这城恐怕是守不住了,你们回家把各自老小都接来,咱们在西城珈蓝庙会合。西门守将是我兄弟,等会打起来了,我让他开门放咱们出城。”

    众人各自分头行动。孟明穿过穿街过巷眼看就要到长乐坊,不想却被一群牙军士卒给扭住了。孟明大叫:“我向队正告过假了。”牙军骂道:“怛达人都打进城来了,你还要休假?守不住城,妻儿老小全他妈的给怛达人放马喂猪当奴才。”孟明被夹裹着人群中身不由己只能往前跑。

    此时北门一带已经杀成了一团,白水狐安排到城中养病的数百伤兵,摇身一变竟成了埋伏在城中的一支奇兵,内外夹击之下,北门守军苦战不利,城门失守。数千室韦人纵马舞刀呼啸入城。孟明一行人刚刚赶到北门内大街,未及交战,前队即被室韦人的马队冲散,士卒四下逃窜。除了牙军士卒略作抵抗外,被挟裹的天德后军将士无不望风遁逃。

    孟明也在逃跑者之列,现在他心中对武家的恨超过了对白水狐的恨,让他们狗咬狗去吧,管我什么事呢。孟明一边冷笑着一边抄近道往回赶,不想怛达人的速度更快,眨眼之间他们就封锁了各大路口,将天德后军及武圭豪的牙军分割包围在若干孤立的城区和牙城内。孟明几次试图穿过大街回到长乐坊,都被怛达人的巡逻队给堵了回去。怛达人的骑兵往来如风,弓箭射的也十分精准。孟明亲眼看到好几个试图穿越街道的人丧生在他们的箭下。

    怎么办,怎么办?孟明心急如焚。挨到二更天时,城里除了牙城和西城一角,其余的地方尽入白水狐之手。牙城的争夺战在激烈地进行中,武圭豪已经下令将所有军队统统退守牙城,拉出了与牙城共存亡的架势。白水狐攻击的并不顺利,大街上巡逻的怛达人也被抽去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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