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琪本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便停住脚,转过身來说道:“我这话虽不中听,却是实情,河东已成乱地,您手中无权,旗下无兵,这副局面不是您能应付的,何必再硬撑下去呢,面子上好看,里子里受罪,何苦來着。”

    柴琪说完这两句话,仍然向外走去,

    “你回來。”柴上研拿掉盖在脸上的手绢,问柴琪:“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

    柴琪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眉眼间露出了几分少女时的顽皮,“也沒说什么,都夸您是当世大圣人,河东局面糜烂至此,您还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柴上研郑重地问道,

    柴琪收起嬉笑,肃容而言:“此刻请辞,您舍不得这副面子,支撑下去,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依女儿之见,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坐下來跟杨、刘谈谈,能为河东百姓争一份太平,也不枉费您一番忠君报国的苦心。”

    柴上研轻轻地叹了一声,跟杨昊、刘沔合作自己不是沒有想过,河东实在太需要一个强力人物才消除种种乱象了,与***、杨党和仇士良相比,杨昊无疑就是哪个强力人物,这倒不是说他的手腕如何高明,技巧如何娴熟,而是他把数万大军开进河东的勇气,和兵临城下的本事,

    但自己对杨昊的印象始终不是很好,他是出身公侯世家的纨绔子弟,混过刺马院,做过金刀卫;甘露之变大明宫血流成河,偏他能全身而退;他曾卖身神策军迫害过一大批忠臣义士;他穷途末路时投奔孟楚,转眼便发动兵变占据丰州;他勾结巨商大贾,三次出兵天德军,夺了王氏基业;他穷兵黩武,擅开边衅,以一州之力挑战天狼军、蛮黑部,归义军,陷丰州百姓于连绵不绝的战祸……

    这么一个人自己怎么跟他合作呢,

    “我就知道,女儿的话您永远也听不进去的。”柴琪嘘叹一声,要往外走,

    “等一等。”柴上研叫住了柴琪,双眼冷飕飕地逼视着柴琪:“你跟爹说实话,曲清泉是不是到了太原,私下还跟你见了一面。”

    柴琪颇吃了一惊,脸色有些惊慌,柴上研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沒有忘了他,不过,你要记住,你如今是有夫之妇,行事还是要检点些。”

    柴琪的脸腾地就红了,她感到了一股屈辱,不错,她是与曲清泉自幼青梅竹马,而且两个人也确实相爱过,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怎么能说自己跟他私下见了一面,就牵涉到“检点”这个词呢,难道自己跟他见上一面就有失检点吗,何况这次见面本非为了私情,

    柴上研与曲处机同属河东名士,三十岁后两人皆名扬河东,未入仕前二人诗酒唱酬,互相引为知己,此后二人又一起接受河东节度使裴度的聘请,入幕做了幕宾,从此踏入仕途,后因政见之争,日渐疏远,终至反目,柴上研性情倔强,自己与曲处机的义气之争却要牵扯到子女的婚姻嫁娶,他竭力阻止柴琪与曲清泉的來往,致使天合地设的一段姻缘,终成空嗟叹,

    两日前,曲清泉奉命來到太原,托故交旧友牵线搭桥希望能见柴上研一面,但因有人暗中阻扰,一时竟无人敢做引荐,柴琪得知情况便主动与曲清泉联络,并私下见了一面,柴琪不知道柴上研是如何知道自己私下见了曲清泉,但扪心自问,自己见曲清泉除了想为父亲找一条退路,何尝又不是旧情未了,柴上研的话虽不中听却是说到了自己的痛处,

    见柴琪抹起了眼泪,柴上研颇有些不忍地说道:“是爹当年的固执害了你,希望上天还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柴琪茫然地问道:“补偿我,您拿什么补偿我呢。”

    柴上研沒有答话,他转身回到书案前,写了几个字,将信笺折起來交到柴琪的手里:“告诉曲清泉,我明日去晋祠进香,正午在待风轩小憩。”

    ……

    晋祠在太原城西南悬瓮山麓,始建于北魏,是为纪念晋国开国诸侯唐叔虞而建,叔虞励精图治,利用晋水,兴修农田水利,大力发展农业,使唐国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造成日后八百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呈现出一派兴旺景象,

    叔虞死后,后人为纪念他,在其封地之内选择了这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地方修建了祠堂供奉他,取名“唐叔虞祠”,叔虞的儿子燮父继位后,因境内有晋水流淌,故将国号由“唐”改为“晋”,

    曲清泉得到柴琪的传信,连夜赶到了晋祠,用钱打通关节,等候在待风轩中,次日辰时末,柴上研來到晋祠,先去圣母殿中进香,继而又四处游览了一番,时近正午來到待风轩小憩,柴上研此來只带了二十名牙军卫士,侍从长便是自己的女婿骆卫辰,

    骆莱并非河东土著官员,骆卫辰对柴琪过去与曲清泉的交往毫不知情,因此对柴上研见曲清泉带自己來警卫,丝毫不觉有何异样,

    柴上研进入待风轩与曲清泉密谈后,他便一边观赏景致,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未时初刻,守在大门口的侍从匆匆來报:自太原城方向來了一支人马,打着河东左军的旗号,柴上研來晋祠的目的,并沒有瞒着骆卫辰,谈判、媾和,这本是留后的权力,但左军都督卢奇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杨昊、刘沔擅自出兵河东与叛军无疑,身为河东留后与叛军谈判非但是奇耻大辱,更是罪不可恕,他扬言谁与叛军媾和,谁便是朝廷的叛徒,他卢奇第一个不答应,

    骆卫辰心里很清楚卢奇这么大张旗鼓地杀奔过來,必然是有备而來,若被他拿住把柄闹将起來,绝非一件容易摆平的事,

    “大人快走。”骆卫辰心知情况有变,急忙奔入待风轩报信,然而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待风轩中竟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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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让步

    骆卫辰寻遍待风轩也不见柴上研的人影,心神已乱,急下令左右道:“速速离开此地,万不可让左军抓住把柄。”此时晋祠已经被左军中军营团团围住,左军都督卢奇亲自坐镇指挥捉人,骆卫辰一干人被驱赶到一座偏殿内,左军士卒堵住殿门向里面喊话,

    骆卫辰对左右说道:“大人为了河东百姓的安危才冒险与叛军接洽,如今咱们就是一死也不能被卢奇抓住把柄,而害了大人,诸位随我冲出去,能走便走,不能走便自裁成仁。”众人闻言默默不语,继而有人抗声道:“柴上研贪生怕死丢下我们不管,我们为何要陪他去送死。”

    当即就有人带头往外走,骆卫辰挥刀斩杀一人,喝道:“谁敢投敌,他便是下场。”话未落音,有人从他背后捅了一刀,骆卫辰伤重倒地,口不能言,众人将他奉献给卢奇,卢奇如获至宝,逼问柴上研的下落,骆卫辰苦笑一声竟咬舌自尽,

    柴上研和曲清泉是从待风轩的密道里逃出晋祠的,其实卢奇带兵杀入晋祠,全是柴上研一手安排的,他就是要借机告诉曲清泉,自己势单力薄、无路可走,并无太高的利用价值,更不要指望自己一人就能斗杀卢奇,柴琪闻听骆卫辰的死讯,忽然明白了柴上研跟自己说的“补偿”是何意,一时哭的肝肠俱断,

    柴上研对曲清泉道:“事已至此,我看还是速速离开太原,以免为卢奇所害。”

    曲清泉道:“你这一走,卢奇便再无人能挟制,太原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将來再讨还可就难了。”柴上研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手无寸兵,又能有何作为,不说别的,他卢奇只要率百人攻打留守府,我等皆束手待擒矣。”

    曲清泉呵呵一笑道:“大人莫慌,我有黑衣甲士三十人,皆千里挑一的勇士,莫说他百人就是倾营而來,也能保护大人平安离开太原,大人可曾想过沒有,你空手过去,将來哪來的立足之地,何不趁此机会立一大功劳,为觐见之礼。”

    柴上研叹道:“非是柴某贪生怕死,实在是有心无力、无计可施,你若是有门路只管使出來,我舍命陪君子便是。”

    曲清泉略一思忖,说道:“大人可召唤众军前來议事,以除阉为号召,就地擒杀卢奇,逼诸将共同举事。”柴上研思忖良久,仍下不定决心,柴琪一旁劝道:“我看此计可行,与其灰溜溜的如丧家之犬,不如舍命搏一搏。”

    她又问曲清泉:“若是捕杀了卢奇,将來杨大人将怎么安置父亲。”

    曲清泉道:“大人若留在河东,可做太原尹,或河东副使。”闻听这话,柴上研终于下定决心,道:“就依你的计策,擒杀卢奇。”

    卢奇接到留守府公函,要其去参加会议,心中一时犹疑不定,欲待不去恐被耻笑,去则又恐中计,他的谋士戴宏强道:“柴上研终究是河东留后,以公函请将军议事,将军不去,理亏在将军,将军只管去,谅那一个懦弱之人,敢把你怎样。”卢奇不无担忧地说道:“我逼死他女婿,他岂肯与我善罢甘休。”

    戴宏强冷笑道:“他若是个有胆量的人,就该在留守府见曲清泉,跑去晋祠见他,分明就是心虚,谅他也不敢对将军怎样。”

    卢奇点头称是,骑马來到留守府,却见右军、后军和中军都督、副都督都在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卢奇向河东老将穆良芳打听柴上研为何召集众将,穆良芳神神秘密地告诉他说:“听说北面來人了,留守大人想必是召集我等与振武、丰州议和吧。”

    卢奇闻言心中震恐,借口如厕离开虎威堂,由后门向外溜,走沒两步几名黑衣卫士跟了上來,卢奇拔剑喝问道:“尔等想做什么。”一武士喝道:“投靠阉党的小人,还不俯首认罪。”径直上前挑飞了他的剑,众人一拥而上,将卢奇按倒在地,捆了起來,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虎威堂里的都督、将军们,众人纷纷探头來看,个个心怀恐惧,

    柴上研在曲清泉和一干黑衣卫士的簇拥下,容光焕发地走出虎威堂,指着卢奇道:“将这祸害河东的阉党狗贼就地斩首。”卢奇闻言腿脚酸软,额头尽是冷汗,嘴唇直打哆嗦,叩首哀求饶命,

    穆良芳求情道:“此贼虽是可恶,却是仇士良的人,留后大人犯不着因为他开罪仇士良。”柴上研嗔目叫道:“阉党祸害社稷,忠贞之士谁不痛恨,柴上研偏偏要跟这阉党斗一斗。”曲清泉使了个眼色,一名黑衣甲士走上前,摘下卢奇的头盔,按下他的头,挥刀剁下一颗头颅來,

    血流满地,众人莫不心寒,曲清泉趁势说道:“阉党欲勾引沙陀人袭占河东,杨昊、刘沔两位将军出兵南下是为驱逐阉党势力,还一个山青水明的河东,诸位与杨刘二位将军联手,便是有功于社稷,若是执迷不悟,仍与阉党勾搭不清,卢奇便是下场。”

    事已至此,诸将不得不俯首归附,

    柴上研兵变的当日,于冲冲便派破虏营进占太原城南文水县,派锋矢营进抵太原西门外,距离留守府仅三里之遥,

    程克领、曲清泉、熊林岱、李续舟代表杨昊、刘沔一方,与柴上研、穆良芳等河东将领谈判划分河东的势力范围:

    河东北部地区,朔州、云州、蔚州等地划归刘沔势力范围,振武军可在三州屯驻军队,但不得干预地方民政,各州官吏亦由太原派驻,各州所得税赋三成上缴太原,两成留归当地官府支配,其余充做振武军军费,

    河东中部地区,忻州、岚州、代州划归杨昊势力范围,西宁军可在上述各州驻军,各州所得税赋三成上缴太原,两成归当地官府,其余充做西宁军驻军军费,此外,太原北面的晋阳划归丰州驻军,驻军打河东后军旗号,粮饷由丰州自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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