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这种观点的何止是小长安的百姓,胜利的消息传到丰安、丰州、永丰,各地皆是一片沸腾,百姓们走上街头载歌载舞欢庆这场胜利,

    丰州已经成为大唐数百军州中最为特殊的一个,这里的百姓有着强烈的身份认同和地域认同,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是“我们丰州……你们……”,丰州官府与百姓之间的特殊关系是大唐其他地方所沒有的,

    在丰州,官府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他们把手伸到百姓的衣食住行、家长里短里來,百姓在不断抱怨的同时,对官府却也产生了深深的依赖,让丰州百姓放心的是,丰州的官府虽然把手伸的很长,但一切都在按规矩來,规矩是官府制定的,同时也是百姓制定的,

    官府是规矩的主要维护者,百姓也是规矩的维护者,二者同时又都是规矩的遵守者,这让丰州百姓感到自己实际上与官府是平等的,

    正是因为有这种平等,丰州的百姓对官府做的不好的地方向來是不吝啬自己的批评的,端起碗吃肉,丢下筷子骂娘,丰州百姓可以对官府的行政和人事品头论足,心里不快时还可以跑到官府衙门门口大骂三声,

    对百姓的辱骂官府不仅不能压制,还要认真倾听,各级官吏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倾听百姓的心声,并逐渐改进行政中的弊端,

    这么说丰州似乎就成了完美的天堂,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丰州存在的问題很多,许多问題还十分棘手,虽然官府对百姓已经做了很多让步,但离百姓当家作主的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当然百姓也并非要把官府踩在脚下,他们要的其实只是清廉、能干、大公无私、能为百姓谋福利的官府,

    在丰州若是听到某些外地人在酒肆里诋毁丰州官府时,先前还和官府不共戴天的那些人会突然转变方向,不假思索地站在官府一边为官府的种种不是辩护,若是辩论不过,捋起袖子跟人打上一架也是常有的事,

    丰州人对官府的信任和依赖还表现在官民同苦同乐,像隋卧虎大胜龙威营这样的喜讯,就成了所有百姓共同的喜悦,因为他们还相信官府,官府的敌人就是他们的敌人,战胜了敌人当然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情,

    杨昊对这场胜利既兴奋又觉得來的有些突兀,甚至一度感到不够真实,同样抱这种想法的还有张伯中,这些天张伯中一直忙于中受降城的重建,杨昊南征朔方时他曾短暂回丰安來代理过一段时间政务,杨昊凯旋归來后,他便又回到了中受降城,

    虽然远离权力的核心,但张伯中对最近南方发生的一切却十分关注,杨昊因为金铃一案处死了隋方让他隐隐不安,他能理解杨昊对律法威严的极端推崇,但这并不意味着张伯中就认同杨昊的这种做法,事实上,他认为杨昊这次做的有些过火,至少是欠考虑,

    隋卧虎毕竟是河东降将,隋方又是隋家的唯一血脉,只凭这两样就要求处理这桩案子时必须慎之又慎,稍有疏忽便有可能留下难以言清的后遗症,

    强/奸妇女固然最大恶极,但考虑到此事影响范围十分有限,杨昊完全可以用一个较轻的刑罚來代替死刑,甚至他还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手中权力來赦免隋方,这样做无疑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退一步來说就算要严肃军纪,杜绝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那也可以把隋方像李海等人那样判个二十年苦役,只要人活着,隋卧虎、隋鸢就只要感恩戴德的份了,

    可杨昊却采取了极其严厉的手段,为了一个无名无姓的侍女,他刺伤了两个实力派将军的脸面,人活一张脸,伤了人脸面就等于把人彻底得罪了,

    若是在和平时期,这种做法虽然欠妥,到底也不用担心会闹出什么乱子來,毕竟对军队的控制杨昊还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即使是位高如李通,权重如隋卧虎,若走上反叛这条路,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问題在于现在并非太平无事,仇士良集中全力在做最后的一搏,“战神”文世茂亲自披挂上阵,灾难以泰山压顶之势袭來,防不胜防,手握实权的隋卧虎已经站到了风眼浪尖,诱惑他的东西太多了,

    张伯中急切地想知道风铃渡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这里可以判断、评估一下隋方之死给隋卧虎、隋鸢兄妹究竟带來怎样的影响,张伯中从内寺坊旧部那里搞到了隋卧虎奇袭龙威营的内部报告,这份报告出自隐伏在飞虎营里的几个内寺坊卧底之手,内容丰富详实,

    通过仔细分析对比,张伯中最后断定这一仗隋卧虎是冒了很大风险,尽了全力的,是真打而不是假打,仅从这点來看,隋卧虎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他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消除因隋方一案而让杨昊对自己产生的不信任,

    “难道是我误解他,他隋卧虎真是一个赤胆忠心,又大肚能容天下的真情汉子,他对隋方的死真的丝毫不介怀,是自己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伯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然后他唤來亲信,将一封书信交到他手里,嘱咐道:“务必亲手交给大人。”

    信使专人快马赶赴丰安,到丰州后才得知杨昊已于当日清早启程南下小长安了,信使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先回中受降城,请示张伯中后再做计较,

    对隋卧虎的这场大胜感到困惑不解的除了杨昊、张伯中还有文世茂,在得知龙威营一夜之间全军覆沒时,戎马半生的老将默然伫立,半响无言,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己亲手**出來的亲军卫率竟会一夜间飞灰湮灭,

    龙威营的名字为天子所赐,是自己手中绝对的王牌,龙威营的最好战绩是以一营之力守城八个月,致使十万之敌不战而退,在文世茂的计划里,龙威营至少应该对付西宁军的三个营,否则就是这支王牌劲旅的莫大耻辱,

    可是现在……而做到这一切的只是西宁军的一个营,人数甚至还少龙威营五百人,

    奇迹,这简直就是奇迹,好恐怖的奇迹,

    文世茂命参军、幕僚尽可能地收集隋卧虎的资料,老将军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研读,最终他长出了一口气,叹息道:“不怨仇公力主让我挂帅,这杨昊确实不同凡响,连隋卧虎这等虎将也服膺于他的麾下,难得,难得啊。”

    话说到这,却见幕宾应古流在一旁微笑,文世茂颇为不解地问道:“慕辰,难不成你也认为隋卧虎取胜乃是偶然。”

    应古流笑道:“大帅未免太高估杨昊啦,您看看这个。”

    应古流的手中拿着两封书信,一封是新写的信件,另一封的信封已经发黄,他把那封新写的信先给了文世茂,这是一封长信,足足写了有五页纸,文世茂一口气读完,顿时皱起了眉头,他问应古流:“这封信真是他写來的。”

    应古流笑了笑,将手中的那封旧信又递给了文世茂:“这是从胡孔哪儿借來的,大帅请比较一下。”文世茂将两封信摆列在公案上,将信上的字迹仔细比对了一番,眉头舒展开了,应古流脸上绽开出一朵花:“学生仔细比对了,两者笔迹完全是出自一人之手,大帅,他这不是用计,隋卧虎是真心要归顺大帅。”

    文世茂哈哈大笑道:“若是能得这一员虎将,也不枉我辛苦这一趟。”

    这时一个侍卫统领走进虎威堂在文世茂耳边说了两句,文世茂把脸色一变,叮嘱道:“继续盯着,他要是想跑就立即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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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杀人计

    侍卫闻言正要走又被文世茂叫了回來,“死死地盯着他,一有动静立即回报我。”

    侍卫应声退了出去,应古流心里很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为避免尴尬,他沒有再提,但文世茂仍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所有人都已窥破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秘,他攥紧拳头狠狠地在公案上擂了一拳:“竖子辱我太甚。”

    吴家堡到底是座边塞小镇,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找不出一家像样的酒肆,军营里的饭菜粗糙无味,娄二郎是一点也吃不惯,每天他都要费上大半天工夫从镇北赶到镇南,那里有家不错的面馆,卖面也卖酒肉,味道虽说一般,但到底比军营里稍胜一筹,

    娄二郎吃了一大碗加羊肉的油板面,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他取了张荷叶包了几块黄澄澄的油麻脆饼留做宵夜,会了账正准备离开时,邻座忽有一人叫了声:“二郎,过來喝两杯。”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麻布胡衫,脸色晒的黢黑,

    娄二郎很不情愿地挪步走了过去,老板娘送上一副碗筷酒具,又添了一盘卤牛肉过去,年轻人给娄二郎筛了碗酒,娄二郎一饮而尽,抹抹嘴唇,不满地问道:“不是说过最近风紧不要见面吗,你们要体谅我的难处。”年轻人微微一笑,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放在桌子上,发出“咯噔”一声脆响,不用说里面装的是真金白银,

    娄二郎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做贼似的揣进了怀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吃肉,年轻人又给他筛上一碗酒,

    “我们想知道龙威营覆灭后朝廷有沒有责罚他,还有就是他的下一步动作,北进,还是原地不动。”年轻人说话声音很轻,但句句清晰,

    娄二郎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拿起荷叶包裹的酥麻饼扬长而去,

    年轻人喝完了面前的酒,掏出一串钱放在桌角,正要起身离开,两只粗壮的大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头:

    “不要出声,跟我们走一趟。”

    年轻人名叫卢春,是丰州左公馆驻延州分所的一名干探,文世茂驻扎延州时,他奉命策反娄二郎,从他那里获得情报,抓他的是小青衣密探,是随军保护军事情报安全的,卢春被带到了小青衣设在吴家堡的秘密刑房,用了整整七套酷刑,仍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卢春一口咬定自己跟娄二郎只是认识不久的朋友,在面馆偶遇后在一起聊了两句,

    小青衣审不出什么结果,便把他投入黑牢不死不活地关了起來,第二天正午,卢春的同伴托吴家堡驻军校尉出面保卢春出狱,费了一番口舌,又破费了一些银钱,卢春到底还是被放了出來,

    同伴劝卢春早日來开吴家堡,免得再生意外,卢春不肯,说道:“他们抓我又放我,可见并沒有识破我的身份,他们可能是跟踪娄二郎才找到我的,上回因为泄密,龙威营全军覆灭,他们加派人手对内部人进行甄别排查也在情理之中,用不着惊慌。”

    卢春出的这段插曲,娄二郎毫不知情,自从上次他以高价向卢春出卖了毛福林等前线将领回吴家堡密商的情报后,他就打定主意准备收手不干了,出卖情报來钱固然快,风险却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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