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露出的一丝冷笑,
六月刚冒头,长安城里就开始热了起來,街上路人寥寥,不多的几个人也失魂落魄似的,这个时候一支一眼望不到边的回鹘马队的到來,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乖乖,好大的一支贡使队伍,这是哪儿來的。”
“看装束像是回鹘人,你看,还穿着皮袍子呢,这大热的天,他们也不嫌热。”
这支跋涉千里來到长安的回鹘马队,是随几个月前离京宣抚西北的钦差余晨湾一起回來的,他们的首领正是阿斯密,自天使在野狼谷遭遇不测起,阿斯密就和余晨湾形影不离了,甚至不惜千里送他回京,当然,护送天朝的钦差回京并非阿斯密此次來长安的主要目的,他此來,是为了敬贺大唐皇太后的万寿节,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彼此都蒙上一层和谐的氛围,
皇帝李炎决心以异国国君之礼唔见阿斯密,为显得隆重,他让鸿胪寺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吉日未到就只能暂时委屈來宾坐在国宾馆了,
大唐皇帝同时颁下旨意:阿斯密的随行商队可以入东西市公平买卖,酌情减免税赋,大唐皇帝宽仁让随行商队大喜过望,他们在东西市左近的平康、延寿等坊包下整座旅店,以为根据,天使余晨湾详细地向大唐皇帝奏报了此行的详细情况,
皇帝大喜,赐了余晨湾金华御酒,赏金银各五百两,
余晨湾见驾后的当晚,又去见了仇士良,不仅将白天跟李炎说的话完整地复述了一遍,又加上了一些仇士良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他说:“卑职在野狼谷遇难时,第一个赶來救援的是单滥族的族长大佬唔,第二个赶來救援的是朔方镇的节度副使肖恩清,两者相差不足半个时辰,卑职事后打听,单滥族距离野狼谷约八十里地,肖恩清驻地距离野狼谷则有两百里,卑职还观察到肖恩清部与曲泽部似乎早有交往,彼此甚有默契,用兵布阵上竟能相互配合。”
仇士良听闻这话,果然双目灼灼,但他到底沒说什么,二日早朝后,余晨湾出鸿胪寺直接去了左军大营,找到了吴臣,
吴臣刚忙完几件要务,正在喝茶小憩,和几个学生闲聊,闻听余晨湾到访,便迎出门去,二人寒暄了几句,吴臣将他领进内室,说道:“听仇公说,你这趟差办的很好,朝廷正议论嘉奖呢,你不是不想呆在鸿胪寺了吗,想去哪,不妨直说。”
余晨湾道:“我想入朝为相,不知玉量兄可能成全。”
吴臣微笑道:“凭你这份功劳,怕是有点难。”
余晨湾道:“那我要是再立一件天大的功劳呢。”
吴臣仍笑道:“愿闻其详。”
余晨湾喝了口茶,略一思忖说道:“我欲助仇公再立新君,重掌大权。”一言既出,吴臣顿时变色,他起身唤卫士:“我与国公有话说,不可让人打扰。”卫士领命,离室十丈外警戒,
吴臣道:“现在话出你口,入我耳,再无第三人。”
余晨湾道:“那我就直说了,我欲借阿斯密的手刺杀上面,助仇公重掌大权。”
吴臣道:“你怎么就认为仇公已大权旁落了。”
余晨湾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明升暗降,剥夺仇公军权,继而逐出朝廷,等他脚跟站稳了,还有你我的活路吗,俗话说无毒不丈夫,只有先下手,才能稳操胜券。”
吴臣不动声色地问:“你打算怎么做。”
余晨湾便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我知道他为了摆脱仇公监视,常常到礼泉坊的曲梅馆,名为饮酒,实则暗中召会大臣密谋,而今,延寿坊的龙溪老店内住着两百名回鹘商人,表面上他们是跟随阿斯密进京经商的商人,实则他们都是阿斯密手中的王牌阿哥那骑兵,两百人,只要战术得当,足可敌两千人,届时我会鼓动他们去曲梅馆寻欢,寻机将他斩杀,一个皇帝在曲舍与番人争风吃醋让人杀了,我想大唐的天瞬息可变吧。”
吴臣冷冷地问:“那要是杀不死他呢。”
余晨湾道:“那就请仇公即刻下令封锁京城九门,全城搜捕逆臣,借机将那一伙人一网打尽,为了防止外镇入京,还可以以防备曲泽部为名下令封锁关中各关隘,只要皇帝在我们手里,谅他们也再难翻出花來。”
吴臣哈哈大笑,他望着余晨湾道:“这话你为何跑來跟我说。”
余晨湾道:“某倒是想一个人干,奈何力有不迨,若是跟其他人商议,谁又如玉量有眼力,有谋略,又有手段。”
吴臣道:“我问的是你为何不去跟仇公讲,你跟我说,我还是要跟他讲的。”
余晨湾道:“不能跟仇公讲,这是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跟仇公说了还有我的活路吗。”
吴臣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容我想想。”
余晨湾道:“罢了,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余晨湾辞了吴臣,回到公主府,明德公主问:“你说通吴臣了吗。”余晨湾道:“你猜的不错,他果然沒有立即答应。”
明德公主笑道:“他肯放你回來,就是答应了,你等着吧。”
余晨湾恍然大悟,拍拍额头,道:“你看我,都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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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再起波澜
这本是一个寻常的日子,长安城结束了一天的喧嚣,在夜色中归于宁静,礼泉坊东面的街道旁,几个正在挖沟的壮丁,正忙着收拾家伙,宵禁马上就开始,在巡禁的逻卒上街前不赶回家去,今晚只好在这沒水的沟里蹲一夜了,
新皇登基,长安城的夜禁比之先前可是紧多了,这也难怪嘛,多事之秋,怎敢不谨慎,工头赵二眼瞅着小舅子黄炎还在沟里磨磨唧唧的,不耐烦地嚷道:“你真要在这蹲一夜。”黄炎沒好气地回嘴说:“蹲一夜又怎样,还有老虎來吃了我不成。”
他不愿意走有他的道理,在下午挖沟里淤泥的时候,他挖到了一个陶罐,里面满是黄橙橙的金锭子,黄炎忍着沒嚷出來,而是弄了些淤泥,将坛子盖上,
因为延误了工期,赵二下午被县里派來巡视的小吏骂了一下午,正满肚子气呢,见自己的妹夫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自己,不禁勃然大怒,指着妹夫的脸骂道:“你有种,你就在这呆着,走,大伙走。”
黄炎唯恐事情闹的不够大,就跳着脚,梗着脖子嚷:“不走,不走,老子今晚就不走了,看谁还能吃了我。”看到舅爷俩拌嘴,沒人解劝,累了一天都够难受了,这俩活宝平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闹就闹吧,反正也死不了人,
黄炎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路边的沟里了,大明宫传出阵阵暮鼓声,夜幕降临了,黄炎伏在一丛荆棘里,一动不敢动,这地方距离太极宫不远,距离皇城更近,夜晚巡逻的逻卒打皇城出來,一**打这过,十好几起人呢,包不准哪个就眼尖,要让他们逮着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死也得脱层皮,赶上更倒霉的,望自己再射一箭,小命就沒了,
第一波逻卒已经过去,马蹄隆隆,这是前往城南巡逻的,因为路远骑着马,第二波也过去了,官长骑着马,士卒们步行的,嘻嘻哈哈的,这应该是去东西市巡逻的,即便眼下查的这么紧,那些地方晚上都有酒肆是通宵营业的,市署的官吏早已被他们收买了,只要不犯在逻卒手里,店只管开,可又怎么会犯到逻卒手里呢,他们能买通市署官吏,就不会收买京兆府的逻卒吗,
子时之前,第六波逻卒也过去了,黄炎一跃而起,从荆棘丛里拽出铁锹,连滚带爬下到沟底,用手扒开沟底的淤泥,找到白天埋的那个坛子,借着西面礼泉坊望楼上风灯透出的暗淡灯光,仔细查看,禁不住嘴都笑歪了,好大一坛子金锭子啊,足足几百两,有了它,老子还挖什么沟呀,买两间铺面,爷开店做老板去,
黄炎丢了铁锹,用手把坛子扒了出來,坛子好沉,好沉,黄炎是又喜又愁,这么重的东西可怎么弄回去呢,一次弄回去肯定是不行了,还是先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他埋了,慢慢再往家倒腾吧,主意打定,他就拖着铁锹沿着南北走向的街沟溜达,想找一个既僻静少人去又好挖掘的地方挖个坑,
地方还沒寻摸好,街道上突然传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黄炎吓得慌忙丢了铁锹,一头扑进草窠,以肘当脚,扑啦啦钻到路边的灌木丛里,隐蔽下來,
街道两边种着成排的榆树,临近街沟,又长着矮小的灌木,这些灌木的根系十分发达,能有效攀附泥土,有助于街道不至于一场暴雨就崩毁,
那队人马忽然在距离黄炎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來,马蹄铁击打街心青石板的锵锵声,像一声声炸雷,在黄炎头皮上声声发响,
“娘的,这是冲着我來的嘛,老子怎么这么倒霉,财沒发,还得受顿皮肉之苦。”黄炎哭的心都有了,“唉,不对啊,这不是逻卒。”黄炎透过灌木缝隙看去,发现马上的人都穿着皮袍子,戴着皮帽子,这些人不像是逻卒,倒像是來朝觐的回鹘人,对,是随朝觐使团进城的回鹘商人,这帮人从外面來,不懂城里的规矩,这八成是要去哪喝花酒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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