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昊望着风尘仆仆的小四,笑道:“还沒回去看你媳妇吧。”

    小四咧嘴笑道:“看不看她又跑不了,不急,不急。”

    杨昊道:“你就是不急着看她,也该去看看你的丫头吧,岚岚已经能走路了。”提到女儿黄岚岚,小四的眼圈有些发红,自己走的时候,她还只能躺在母亲怀里朝自己笑呢,想不到都已经能走路了。

    “不知道会不会叫声爹。”小四向往地说。

    “爹是不怎么会叫,不过干爹倒是喊的很脆溜。”杨昊得意地笑笑。

    吕芮一直未能生育,眼瞅着小四又是儿子又是女儿的,心里就起了坏心思,一口气全认了做干儿子干女儿。

    黄岚岚出生后,黄何氏身体不好,奶水不足,杨昊就让吕芮抱回來喂养,恨的吕芮有苦说不出,暗地里发恨说:“养养养,她沒有奶水,我就有了,我从哪來,谁有本事谁自个养去。”说着说着吕芮就哭了起來,哭完了,立即奔出门去寻了个乳娘回來。

    因为一直在吕芮那长大,黄岚岚对吕芮、杨昊真是比对亲爹亲娘还亲。

    “有爷做她干爹那是她的福分。”小四笑着说道,一边解开包袱,取出一封信说:“这是她给爷的,在草原上住久了,话不会说了,字写的比我还差。”

    小四半年前奉命去了趟大漠之北的白眉部,他是奉杨昊之命去寻访小鱼的,白眉部随水草而居,居无定所,小四跑遍了整个草原才在一座大湖旁找到了白眉部。

    “她现在还好吗。”

    杨昊看完小鱼的信,眼圈红红的,草原上缺纸,小鱼的这封信是写在一方手帕上的,她真的已经忘记了许多事,一篇几十个字的信,错字连篇。

    “图巴桑死了。”小四淡淡说道。

    “死了。”杨昊莫名地有些兴奋。

    “两年前死的,她现在嫁给了图巴桑的弟弟图罗。”小四眼瞅着杨昊刚刚冒出的精光又暗淡了下去,觉得自己说这话十分残忍。

    “这些蛮人,就是这样,兄死弟及。”杨昊知道自己的失态,却也不想掩饰,尴尬地笑笑说,“图,图罗,对她还好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白眉部的第一勇士,身材雄武魁壮,已经被定为首领的不二人选了。”小四顿了顿又说,“就是有些粗鲁,我在这几天,他就打过两次小鱼,喝醉了酒就打她,酒醒了就后悔,跪在地上求她原谅,爷,您也知道,草原上男尊女卑,哪见过家主男人给女人下跪的,这个图罗就能干的出。”

    杨昊道:“我让你跟她说的话,你说了吗,她怎么说。”

    “说了,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说不是不想念公子,只是自己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不能再向从前那样,图巴桑留给她两个孩子,她和图罗又生了两个。”

    书房里突然静了下來,小四望着杨昊那张铁青的脸,心里只是打鼓,临行前,小鱼再三恳求他一定要帮自己劝劝杨昊。

    “他现在是草原上的英雄,如果触怒了他,只怕白眉部永无宁日了。”她抹着眼泪说,“若是因为我害了阖族人,我死也有愧。”

    小四问她:“你爱的是图巴桑,他已经死了,你和这个男人并无感情,为何要守着他呢,就这样过一辈子,你甘心吗。”

    小鱼凄婉地说:“不甘心又能怎样,逝去的时光还能回來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小四最后对杨昊说道:“她说等孩子们长大,她会带着他们來看望爷,到时候她要让她的儿子们认爷做义父。”

    杨昊哭笑道:“义父,义父。”忽然已是泪流满面。

    小四回到位于郡公府西面只隔一条小巷的宅邸,黄何氏早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在等着他,两个儿子黄忠、黄义规规矩矩坐着等爹,小四一进门,黄何氏就催着两个儿子给爹叩头,小四满意地点点头,问了两个孩子学业上的事,两个孩子一一回答了。

    小四道:“你爹吃亏就吃亏在沒上过学,守着这么大的靠山,也只能沦入末流,沒法子,摇不动笔杆子,又跨不得马,只能一辈子居下流啦。”

    黄忠道:“爹现在不是很受重用吗,比刺史还威风呢。”

    小四把眼一瞪,喝道:“谁说的。”

    黄何氏不满丈夫对孩子发火,把黄忠抱在怀里说:“凶什么凶,外面都这么说,又不是他自己编的。”

    小四闻言更怒,把桌子一拍,怒斥道:“混账玩意儿,儿子糊涂,你跟着也糊涂,一群欠打的东西,都给我跪下。”

    黄义不满地叫道:“爹,大哥和娘说错话,你要打要杀都使得,我又沒吭声。”

    小四听这话更是火起,跳起來,左右去寻鸡毛掸子,黄何氏把黄义一推,说:“快跑,去找你晴家姑姑。”

    黄忠还在发呆,黄义已“哧溜”一下跑了出去,小四抓不住黄义,就把黄何氏和黄忠堵在了屋里,罚他母子跪下,拿着鸡毛掸子死命地抽起來,黄何氏把黄忠紧紧搂在怀里,护着他,忍小四怎么打也不松手,一声也不吭。

    小四边打边骂:“我一个下贱的家奴,靠主子宠,办了两样差,怎么就比刺史还威风了,人家编排了來陷害我,你们也跟着胡咧咧,你老子我文不能提笔,武不能跨马,夹着尾巴做人尚嫌不够,好你两个糊涂蛋,还敢到处显摆,要命吗你们俩。”

    黄何氏见丈夫发怒,不敢还嘴,一个劲地哭,黄忠梗着脖子嚷道:“那吕家大舅,比爹还不如,人家怎么就敢堂堂正正的要刺史來送礼,要县官做家奴。”

    小四听了这话倒是一愣,正想细问,院门就被人推开了,黄义拖着嗓子尖叫道:“晴姑姑叫你住手,看你还敢打人。”

    來的正是晴儿,小四來小长安不久,就去拜望了晴儿,不久晴儿又带着一双儿女登门拜望了黄何氏,正是那次拜望才让小四在小长安一夜成名。

    大帅和章夫人不对付,这个自不必说,重病不去探视,死后也不奔丧,在世人看來这对母子实际上早已恩断义绝。

    小四是西宁侯府的旧家奴,势穷來投,能收留已是造化,今后是否能混个出人头地,还很难说,不如现今看,只怕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谁让人家有秦孺人罩着呢。

    谁又不知道那秦孺人在大帅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还在吕孺人之上。

    吕家大舅那等货色如今都混的风生水起,这黄炎飞黄腾达的日子还远吗。

    黄何氏母子很快发现,在小长安小四最怕两个人,一个自然是郡公府里的杨大帅,一个就是这位秦孺人,杨大帅身份贵重,举止威严,黄何氏见了面直发抖,轻易哪敢去见他。

    倒是这位秦孺人,虽然也身份贵重,却是个十分念旧的人,又是人情味十足,家中大小事情求到她面前,她总会当作自己的事一样,仔细思量,认真答复。

    发现这个窍门后,每次小四在家中发难,黄何氏就会遣儿子往郡公府搬取救兵。

    晴儿夺去小四的鸡毛掸子,望着满桌的酒菜和跪在地上相拥而泣的母子,责备道:“从草原回來一趟,愈发见的本事了,打伤他母子能见你的什么能耐。”

    小四叹了口气,折身到院子里打水洗脸。

    晴儿扶起黄何氏和黄忠,让黄义去打了洗脸水來,服侍母子洗了脸,又取出药酒擦了伤,这才询问缘由,听完黄何氏哭诉后,晴儿笑道:“嫂子不是我说你,这件事,是你做的欠妥。”

    黄何氏瞪着眼疑惑地问:“我哪里错了。”

    晴儿望着黄忠、黄义两个,说道:“这回是你爹说的对,这儿不比长安,得凭真才实学才有饭吃,倒不是说你们的爹爹沒本事,靠他的本事能做郡公府的管家,若想做官,就差了点火候,大帅要抬举他做官,自然得加倍小心谨慎,说要夹着尾巴做人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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