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古见状尖着嗓子叫:“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朝堂中寂静无声,仇士良、鱼弘志已经做好了走的准备。

    “退朝!”李好古一声尖叫,众臣依序退出大殿。

    一直挺腰端坐的李昂突然间神情委顿,身子一晃差点摔下龙椅。

    “陛下累了,扶陛下回太极殿歇息。”李好古冷脸指使着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他本人却叉手立着一动没动。

    ……

    雨花阁里温软如春,杨妃伫立窗前凝视着清冷的太液池。她已经在那站了有一个时辰了。宫变之后,大明宫风声鹤唳,每个人都是在战战兢兢地熬日子。李昂已经有三天没来雨花阁了,杨妃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

    男人的本性就是多情和不专,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他的心里能装进全天下的女人,装着你的情,装着你的爱,装着你的如花容颜,装着你的一笑一嗔……

    都是过眼既散的浮云啊,实在没有什么好夸耀的。只有在他最失意的时候,能留在他身边的女人才是他最看重的。可惜这个人竟不是自己!

    调香的宫女打开一个紫檀木嵌金丝花鸟纹的香料盒,取出一块紫黑色的香料放进兽金香炉里,一股醉人的香气顿时弥散开来。

    “你熏得什么香?”杨妃一下子就闻出了这是一种新的香料。

    “回娘娘,这是天竺洛陀那香。”宫女轻启皓齿恭敬地回答道,说完又补了一句,“是安王殿下刚刚送来的。”

    “混账!”杨妃听到“安王”两个字,顿时气得满面通红。她劈手夺过宫女手中的描金香盒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力的踩踏了几脚。大声喝骂那宫女:“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也敢往回拿,我说过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吗?”

    她越说越气,拿起桌上的玉如意就要去砸香炉。宫女们吓了一跳,那玉如意是当今皇帝御赐之物,岂能砸坏了?

    几个宫女一起上前劝阻,急红了眼的杨妃对着众宫女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宫女们都缩着脖子默默忍受着,这个时候躲闪只会激起她更大的脾气。

    门口有人报道:“娘娘,小吴公公来了。”

    李昂身边有两个姓吴的亲随太监,宫女们为了区分开,就管年纪大的吴厚云叫吴公公,年纪小的吴承远叫小吴公公。

    杨妃闻言顿时住了手,她冲到铜镜前理了理云鬓,整了整衣裙,又捏了捏脸,这才转身说道:“请他进来吧。”

    一个十**岁的小太监低眉碎步走了进来,行礼完毕,说道:“陛下坐完朝觉得身体有些乏累就回太极殿了,陛下说谢谢娘娘的美意,过些时候闲下来再过来品尝娘娘烤的鹿肉。”

    “哦,是这样。”杨妃掩饰不住满心的失落,她挥手将宫女们都赶了出去。低声问吴承远:“这些天陛下都歇在太极殿吗?”

    吴承远猜出她的意思,答道:“陛下哪也没去,就歇在太极殿。”

    “哦,”杨妃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不过……”吴承远突然话锋一转,面露为难之色,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杨妃暗自冷笑了一声,婷婷袅袅地站起身,从梳妆台上拿过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掀开盒盖,黄缎衬里上放着一对玉镯子,她含笑对吴承远道:“这对镯子太大了些,我的手小,戴在腕上总往下脱。你替我捎给你婉容戴吧。”婉容是一个宫女,与吴承远结成了干兄妹,平日里过从甚密。吴承远喜滋滋地接过来手镯,连连叩头道谢。

    杨妃微微一叹,“我也知道问这种事让你为难,可陛下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我这了,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晚王昭容去了趟太极殿,陪陛下下了一盘棋又说了会子话,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吴承远悄悄地抬起头,杨妃的脸上阴晴不定,眼中射出忌恨的目光。

    吴承远心里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后来王昭容就又走了,奴婢们都在旁边侍候着,看样子只是说说话而已。”

    杨妃听了这话,脸色稍稍舒缓了些。吴承远心里暗笑,故意又来逗她:“陛下这些日子忙于国事,许久没有召幸后妃娘娘们了。昨晚陛下起先也不愿见王昭容,不过说着说着,陛下的兴致就好了起来,下棋时跟王昭容有说有笑呢。虽说没有留夜,可走的时候,陛下握着王昭容的手久久不肯松,眼神里分明是一股不舍的样子……。”

    “你不要说了!”杨妃突然失态地叫了起来,脸色因为羞愤变得通红。吴承远撇嘴嘿嘿一笑,忙抱起首饰盒,道了声“奴婢告退”,赶忙溜之大吉。

    守在门口的宫女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一起冲了进来,只见杨妃通红的眼中竟是一股子从来没见过的杀气。众人垂手侍立谁也不敢吭声。

    杨妃也感到自己不该在宫女们面前如此失态,她站到铜镜前,双目紧闭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反复几次,心态便平和了许多。然后她细细地揉了揉通红发烫的脸,慢慢地将一腔的郁闷、辛酸、忌恨和委屈吐了出去。

    她再转身时,姣美的脸已平和如初,甚至还有了一丝笑容,“把安王送的香料收起来吧,看看有什么东西回头给安王妃送一份去。礼数不可废了。”

    ……

    杨昊至今也没弄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李训,让他认为自己是不可靠的动摇分子。可以想见,这场宫变若是李训得势,自己将永远也走不出紫宸殿后的那间阴森恐怖的地牢。在地牢里被关了一整天后,到黄昏时,神策军军卒用一瓢凉水将他唤醒,随即他便以被李训迫害的忠臣身份光荣出狱。

    此刻大明宫的喊杀声虽已停息,但内部的清洗则才刚刚开始,大批的太监宫女被扣上奸党的帽子而遭到处决。

    杀红眼的神策军将士以与李训的亲疏远近作为分辨忠奸的唯一标准。站在李训一边就是奸臣,反之就是忠臣。仇士良、鱼弘志一面以最严厉的手段打击李训极其同党,一面又忙着借宫变清洗朝臣,安插亲信。收揽人心的工作由吴臣负责,像杨昊这样被李训迫害的人,都是他拉拢争取的对象。

    从大明宫被护送回家,继而西宁侯府受到神策军的保护,这些都在情理之中。李富托人从兵部打听到消息,自己将被当做有功人员,升任天德军横塞镇兵马使。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无疑是一种解脱。

    但当兵部正式下文时官职却改成了左神策军七品赞军校尉。左神策军的赞军校尉是左军中执掌刑狱的将领,有纠察奸逆的权力。在这种特殊时期,七品赞军校尉手中所握的权力大的不可想象。

    “这就是风口浪尖啊。”杨昊虽猜不透仇士良、吴臣具体用意,但如此敏感的时刻,把自己推到如这么一个位置,绝没安着好心。然而自己若坚持不赴任,万一触怒他们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则必然连累全家入狱。为人在世岂可无担当?杨昊暗下决心,前面就是刀山火海自己也要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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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挖个坑坑让你跳

    杨昊没想到,自己出任赞军校尉的第一天就连立了两件大功。

    第一件是抓获了藏匿在崇仁坊的原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韩约就藏身在两度被洗劫的原尚书左丞张百顺家。宫变之后张百顺被革职,他家被乱军强匪洗劫了两次,妻子、母亲都在混乱中丢失。张百顺从此就疯了,他披头散发地坐在门口逢人便跑过去哭诉一番。

    杨昊卯时赶到左军,先去参拜了统军将军胡龙海,然后昏头昏脑地回营升帐,几个部属还没认全,就有小校来报告,说在崇仁坊访查到钦犯韩约的踪迹。众人都恭维说杨昊是个福将,刚才上任就有天大的一件功劳可立,他们建议杨昊亲自带人去捕拿韩约,作为新官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

    杨昊推辞不得,只得令旅帅张义率人将崇仁坊团团包围,等自己赶到时,张义已经将韩约五花大绑地推了出来,几天不见,韩约像是老了十岁,须发皆白,人也瘦了一圈,他**着上身,身上鞭痕累累,花白胡须被寒风吹的乱蓬蓬的。

    “给他穿上一件衣裳。”杨昊心里一阵绞痛。

    “嘿,这种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校尉未免太妇人之仁了。”张义冷笑一声,颇不以为然。张义三十多岁,在军中苦熬多年才坐上从七品旅帅,他对这位年仅十六岁就做了赞军校尉的顶头上司颇有微词。

    “冻死了钦犯,你吃罪的起吗?”杨昊强压着心中的愤怒淡淡地说道。

    “好吧,给他披上一件皮袄,别他妈的冻死了。”张义嘴里不干不净地嚷着。

    “杨昊,你这个认贼作父的软骨头,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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