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拼命躲闪着杨昊的追吻,她的眼神变得慌乱而迷茫,双手无力地守护在胸前,想在二人中间隔开一堵墙。杨昊疯狂地亲吻着她的脸和唇,防线瞬间即被攻破。晴儿冰冷的心突然被融化了,她整个人变得麻木起来,守在胸前的双臂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杨昊将她扛上肩,走进了温暖的卧房。
杨昊狂热地倾诉着对晴儿的倾慕与依恋,他渴望能和身下的这个女子融为一体永不分离。晴儿感受到了杨昊火热的真心,她敞开了心怀不再羞怯躲藏。她睁着眼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不久前还恨之入骨的男子,真是造化弄人啊,自己竟和跟他走到了一起。晴儿伸出双臂环住杨昊光溜溜的脊背,含着泪花幸福地笑了……
黎明时,杨昊疲惫地昏睡过去,或许因为太累的缘故,他这一觉竟睡到正午还没醒来。晴儿心慌意乱,昨晚自己一直没有入眠,清晨卯时她便起床离开了卧房。等到洗漱完毕做完早饭来喊杨昊起床时,才发现他竟半身冰冷、气若游丝。
心神俱乱的晴儿冲出门外要去请郎中,然而被迎面的冷风一吹,她顿时清醒过来:永丰大局方定,城中人心不宁,此刻若传出杨昊重病,势必会引起满城的恐慌和猜疑,倘若再闹出乱子来又有谁来收场呢?
晴儿吸了几口冷气,心静了下来,左思右想后她以杨昊的名义让关老爷将张呈和程克领请了过来。晴儿到永丰后,是张呈迎接和安顿她的,这个人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而程克领则是横塞镇巡城营资格最老的队正,杨昊曾几度请他到家中饮酒,可见对他的信任。
程克领得知杨昊昏迷不醒,当即要调三百巡防营士卒入宅守卫,张呈劝阻道:“不妥,如今人心未稳,此事万不可张扬。你选二十名精壮进门护卫,其余营卒照常巡守,不可稍有异动。另外要快马加鞭向丰州留守大人禀报。”
张呈让护兵用小轿请来城中最有名的郎中秦思虎,对外谎称是晴儿身体有恙,请他进府来医治。秦思虎为杨昊把过脉后,低头不语。晴儿心中慌乱,一时脸色尽变。张呈安慰道:“秦先生号称‘圣手回春’,大人断不会有事的。”秦思虎苦笑道:“大人得的不是病,他是中了烟毒。”
说罢,他让人取来一盆清水,用筷子从熏香炉中夹了块尚未燃尽的香料放入清水中,用力搅了搅,再取一枚银针探进水中,银针顿时变成了黑色。
晴儿见状蓦然而惊,指着张呈道:“是你?是你下的毒!”程克领拔刀架在了张呈脖子上。张呈苦笑道:“纵然有人下毒也不该是我,我与大人如今同乘一条船,船沉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他问秦思虎:“这是什么毒药?怎么会下在香炉之中?”秦思虎略显有些慌乱,连声说道:“在下只知道是一种毒药,却不知为何会在香炉中。”晴儿听了他的话又好气又好笑:“这自然不干你的事,你只说说他的来历便是。”
秦思虎默思片刻说道:“此药名叫‘孤儿旺’,是一种慢性毒药,易溶于水,可将它浸泡在香料之中,香料燃烧时它随烟散播。人吸入少许并无大碍,天长日久后积存在体内的毒素多了则必致人死命。”
张呈喝道:“将烧香的侍女带过来。”士卒答道:“丫鬟唐奴昨日已随她主子跑了。”晴儿道:“你们不必找了,这香是我点的。”众人闻言皆惊,晴儿捂面泣道:“昨晚我见有盒香料放在梳妆台上,闻着很香,就取了些来用……不想竟是毒药……”
程克领道:“下毒之人用心险恶,与夫人无关。只是我不解,夫人嗅了这香无事,为何大人就会昏迷不醒?”张呈也道:“我也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秦思虎诡异地笑了笑,看了眼晴儿,说道:“病、毒都是有灵性的,它们专会趁虚而入……想必大人近来公务繁忙太过劳累了。”
晴儿脸颊一红,咬着嘴唇道:“昨夜他与我行房,恐是累着了。你既然知道了缘由,可有救他的办法?”
秦思虎笑道:“找个症结,救人不难。”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程克领赞道:“神医就是神医,果然是名不虚传。”
秦思虎开了一副药方递给晴儿,却说道:“恕在下多嘴,既然是有人存心想害大人,夫人可不能不多一个心眼啊。”晴儿听出他话中深意,欠身说道:“多谢先生提醒,我会小心的。”送走秦思虎。晴儿将药方交给张呈,说道:“永丰我们初来乍到,烦请张大哥帮忙抓药。”
张呈闻言惊喜过望,忙收了药方道:“夫人放心,我亲自去抓药。”说罢大步而去。程克领不解地问晴儿:“秦思虎的话很有道理,夫人为何把药方交给他?万一……”晴儿打断了他的话,十分肯定地说道:“要害夫君的绝不是他。”
张呈只用半个时辰便将药抓齐送了过来,杨昊只服一剂便清醒过来,见到晴儿眼角挂着泪,笑着安慰道:“我不过是身子乏睡了个觉,你不必担心。”晴儿道:“你的死活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不过是不想背上杀夫的恶名罢了。”杨昊听了这话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他伸手替晴儿擦去眼角的泪水,正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响,杨昊把眼一闭躺了下来,低声说道:“就说我没醒。”
来者是张呈,进门就急急地问:“大人醒了没有?”晴儿不想帮杨昊撒谎,又不愿拆穿他,便装着没听见。张呈看了杨昊一眼,脸色顿变转身便走。
晴儿推了把杨昊,肯定地说:“你不必怀疑他,他不是害你的元凶。”
杨昊拍着晴儿的手道: “可他知道谁是真凶。”
晴儿一惊:“你是说他是凶手的同谋?”
杨昊叹了一声,没有答话,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忧心忡忡地说道:“看样子还要下雪,听人说阴山南的林中部今秋遭遇大旱,家家没有牧草,入冬又连逢大雪,牛羊冻死极多,这个春天怕又要烽烟四起了。”
正当这时,关老爷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进来,呈上了一封密信。
杨昊拆信读完,满脸愁云不展。信使道:“请大人示下,小的如何回复我家将军?”杨昊道:“请转告你家将军,杨某一切照办。”打发了信使,杨昊心中揪然不乐。这封信是孟博昌写的,孟博昌虽然夺了丰州,但过程却并不顺利。初一夜晚,他率刺史府卫队冲进孟楚卧室拿住正熟睡的孟楚,但孟楚的小妾却带着兵符消失无踪。
没有兵符就无法调动天德左、右两军,整个计划就可能失败。危急时刻,孟博昌当机立断,与韩遂分头捕拿右军统军将军朱思和左军统军将军别思过,逼二人交出兵权。
孟博昌这一路进行的十分顺利,当他冲进朱思府邸时,朱思正在和家人玩牌。孟博昌诈称孟楚暴病昏迷,别思过意图反叛,要朱思即刻发兵夺取城中五座城门并派兵包围左军大营。朱思明知其中有诈,但畏于孟博昌手中刀枪,只得乖乖地交出兵权。
韩遂这一路就不太顺利,别思过原是阿拉伯人,虽然迁居中土多年,但仍保留旧俗,从来不过春节,除夕之夜,他仍像往常一样去营中巡视。韩遂扑了个空。别思过听闻自己家人被韩遂所拿,顿时恼羞成怒,率亲兵三百人杀了回来。韩遂手上只有一百多人,猝然遇袭,顿时大败下来。
别思过夺回家眷奔还大营,又派人去刺史府刺探消息,待得知孟楚已被叛军囚禁,丰州五座城门皆已落入叛军手中后,他立即以平叛为名率军攻打刺史府。天德左军乃塞北劲旅,驻扎在城中的三千人更是军中精锐。而右军在城中不过千人,又临阵换将,士气低迷。刺史府很快被左军攻破。孟博昌、韩遂带着孟楚一家仓皇向西门溃逃。
溃逃途中,孟楚突然暴亡,韩遂顿生一计,他在孟楚背上插了一支雕翎箭,声言是别思过射杀了孟楚。天德左、右两军都是孟楚一手带出来的嫡系,军中队正以上军官和孟楚都沾亲带故。一听说别思过害死了孟楚,左军顿时士气大堕。孟博昌趁机反攻,左军溃散,右军反败为胜。别思过只率亲信数百冲破北门往北逃窜。
当初,曾重阳答应孟博昌夺取丰州三城后即礼送孟楚一族回乡,孟楚暴死军中,孟博昌怀疑是有人蓄意谋害,要曾重阳下令彻查。曾重阳为安抚孟博昌和两军将士,亲自主持礼葬孟楚。但对彻查孟楚死因却不甚积极。孟博昌对此大为不满。
韩遂率军东出丰安后,别思过纠集左军余部三千人,以为孟楚报仇为名包围了丰州城。此时城中谣言四起,说韩遂是杀害孟楚的元凶,而幕后主使正是新任天德军留后曾重阳。别思过兵临城下,右军人心溃散,孟楚旧部更是蠢蠢欲动。曾重阳思虑再三决定弃城迁往丰安。
离开丰州前曾重阳撇开孟博昌组建了自己的卫队,伙长以上所有军官都由他亲自选定,并任命亲信曹风为卫队统领。
分道扬镳已经不可避免,孟博昌在密信中要杨昊做一件事:秘密处决吕本中,接管驻守永丰的天德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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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有为无时
正月初五,按照永丰当地的风俗,这天午后各家都要在门口燃放两声爆竹,爆竹响后这年就算过完了。过完了年,商铺要开门迎客,各式作坊也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当然了农牧民们还要继续猫一阵子,这冰天雪地的他们就是想忙也没有东西可忙。
按惯例,刺史府这天晚上要举行会餐,大小官吏齐聚一堂,彼此拜个晚年,交流一下感情,到了第二天各回公事房当班视事。
今年的会餐主持人原本是长史杨昊,但临时却改成了张呈。起因是在初五日清晨,天德右军统军副将吕本中突然暴病身亡,杨昊暂摄统军副将之职。吕本中的突然亡故在永丰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时间街头巷尾谣言四起。但诡异的是右军大营却异常平静,将校们对吕本中的暴亡、杨昊接掌右军都保持了沉默。
张呈被任命为永丰长史,代行刺史职权。除了担任长史,杨昊将巡防营也交给张呈统管,并给了他一个重要任务:三天之内查出侯捷等五十人的下落。
初六日夜,风雪漫天。
杨昊带着两名护兵迎候在距永丰北门只一里之遥的右军北大营营门前。三更末,六骑冒雪由北门而入。为首之人是孟博昌,一炷香的工夫前杨昊接到城外巡哨密报,得知孟博昌秘密来到永丰,在此之前孟博昌并未知会自己要来。
孟博昌见到杨昊丝毫没有觉得意外,他跳下马将手中缰绳丢给侍从,裹紧了披风与杨昊并肩走入北大营。永丰右军北大营占地超过千亩,南北呈长方形,北面驻兵,中间是校场,东南部是一汪池水,池边的土坡树林里隐藏着几所庭院。孟楚治军严谨,他曾立下规矩,各军正将可以在营外别置宅邸,但副将和参军则必须住在营中,以便随时控制军队。
一天前杨昊将横断巷的家搬到了这里,住的正是吕本中以前住过的宅邸,比起横断巷的简陋小院,吕本中的这座宅邸要奢华的多,除了三进院落外,还有东西两座跨院和一个不大不小的后花园。
杨昊陪着孟博昌走到院东门口时,晴儿从门房里迎了出来,她接过孟博昌换下的蓑衣交给门房关老爷,又将一个焐手的暖壶递给了他。孟博昌木然地说了声:“多谢。”就径直朝前院正房走去,杨昊对晴儿说:“我们有话要说,你去睡吧,不必管我们了。”晴儿着杨昊,欲言又止,她默然地点了点头,说道:“酒已经温好了,你们边喝边谈吧。”说了这话,就愁眉苦脸地走开了。
“你也坐吧。”正房客厅的四角都放着炭盆,火烧的旺旺的,孟博昌脱了靴子盘膝而坐,见杨昊还站立在一旁便冷着脸招呼道。
杨昊没有坐:“人是我放的,若要责罚,我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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