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这一天杨昊在程克领和丰安县令朱骧楠的陪同下渡河而来。这一天所有的工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把目光都集中在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上,一个四旬左右的黑瘦汉子焦灼地在洞口边走来走去。杨昊和丰安的一干官员则等候在十几丈外的竹棚里,竹棚里有茶水果点,但此时谁也没有心思去喝茶吃点心,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上。
辰时末,黑洞里终于有人爬了出来,满脸黢黑,背上背着一个竹筐,里面放着半筐黑的发亮的煤炭。
黑瘦汉子疾步抢上去,从竹筐里拿出一块煤炭,用手掰成两段仔细地看了看,又相互敲击了一下,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同样紧张的杨昊和丰安官员们也都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不仅是个大矿,而且煤层埋藏很浅,比梅山矿至少可以省去一半人工。这回咱们是发财啦。”
黑瘦大汉说到此时禁不住仰天一阵大笑,将手中的煤块高高举起。四下里早已是一片翻腾。这个瘦汉子姓王,名叫王默山,是杨昊任命的丰州采矿使。此人原来是梅山煤矿的股东,后来退股自己开矿,千辛万苦将矿开起来了,却被当地官府借口逃税将其定罪流放,霸占了他的煤矿。王默山变卖祖产才打通关节得以脱身,从此心灰意冷隐居乡野读书去了。
杨昊早有意联合王仁通另开一座煤矿,却苦于财力不足。从游利达那得了这笔意外之财后,杨昊决定重拾旧梦。王仁通以体弱多病为由表示只愿意出资入股,不愿意再分身经营。他向杨昊推荐好友王默山,但前提是杨昊能说动他出山,杨昊亲自赴同州相邀。二人一见投缘,王默山感其诚答应出山相助,但条件是每新开一座矿山他要得到百分之三的股权。
杨昊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任命他为丰州采矿使,全权负责在丰州地界探矿、采矿。同时还让他兼任新设立的丰州经济学堂采矿系总教习,负责培养一批技术和管理人才。
“依先生看,这座矿几时能产出银子来?”杨昊焦急地问。
“明年十月吧。”王默山掐指一算,大咧咧地说道。
“有什么办法能早点出煤?”丰安县令朱骧楠问。
王默山笑了笑,“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防御使大人肯不肯了。”
“只要不伤天害理,不违大唐律法,有什么不肯干的。”
“好!”王默山直视着杨昊的眼说道,“请大人把丰州之战中擒获的六百七十名回鹘战俘交给我,我保证明年六月就能出煤。到年底可以上缴库银十万两。”
杨昊想了下,说道:“我可以把人交给你,但一年后你要把人还给我。至少九成九的人,我要看到他们还活着。”
王默山思忖片刻,点头道:“大人吩咐,我照办就是。”
随后由杨昊监督,王默山和朱骧楠签署了一份协议,厘清了彼此之间的责权利关系。协议既成,丰安县各官吏现场为煤矿办理了各种文书凭据。这一切都忙完,已近正午,王默山道:“王某借城南巡防营牙寨备办了几桌酒席,商家开业讲究个头彩。请各位大人务必赏光。”说罢给众人连连打躬。
杨昊道:“盛情难却,就不要拂了王老板的一片好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车马起行赶赴十里外的巡防营牙寨。路上王默山又向杨昊详细地汇报了近期工作计划,末了说道:“请大人给矿起个什么名字吧。”杨昊思忖片刻,说道:“就叫一矿吧,将来我们还要开二矿三矿嘛。”
城南巡防营隶属警一营管辖,牙寨所在地是个人口近千人的小市镇。众人车马未到,警一营的统军校尉吴波汉已经迎候在牙寨门口,迎接的人群中有一名女书办极为扎眼,十**岁的年纪,白面似玉,目如桃花,虽然穿着一套宽松的书办公服,但仍难掩她那妖娆凸透的身材。
王默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子,悄悄地问杨昊:“这就是你请的那个书办?果然是个美人儿。”杨昊笑道:“你光知道她是个美人,可不知道她还是才女呢。她叫浅水清,书香世家出身,精通音律、擅歌舞,才思果然又端庄敏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王默山道:“大人把她让给我吧,我这采矿使如今可是光杆一人呐。”
杨昊笑道:“你想的美,当初我让你去女营招人,你不以为然。却不知女营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才女佳人,怎么样,如今后悔了吧?”
王默山笑着辩解道:“当日我不是忙着找矿不在丰安嘛,要不你把女营里剩下的三十八个全给我,我保证好好安置她们。”
杨昊哼了一声:“休想,若是让你沉溺于酒色,只怕一座矿山都能让你挥霍一空。”王默山闻言哈哈大笑。到了营门前,杨昊翻身下马,王默山年纪到底大了,费了半天劲也没下来,看到众人都在抿嘴笑,心里一着急“骨碌”一声滚了下来,惹得众人都哈哈大笑。
王默山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毫不为意,他跑到浅水清面前堆起笑脸道:“鄙人是丰州采矿使王默山,城南马上就要建起一座新矿,创业艰难,人才尤缺。鄙人想请水清姑娘来做矿长,不知意下如何?”
浅水清答道:“谢大人厚爱,水清才德做一书办尚且吃力,岂敢执掌数千人的大矿?折杀小女子了。”
王默山还有纠缠,杨昊过来解围道:“当着我的面就挖来墙脚,好不仗义。今日非罚你三杯酒不可。”众人都在一旁附和。王默山见势不妙,连摆手道:“玩笑,玩笑话,姑娘切莫当真。”
“大人。”杨昊刚转身要走,浅水清在身后轻轻地叫了声,“有封从长安来的急递。”
浅水清从贴身的招文袋里取出一份报状交给杨昊,报状是天德军驻长安进奏院递送的。丰州名义上虽已归入朔方,但张呈仍按时将所编纂的报状递送杨昊一份。王谦财力不足,对进奏院控制力有限,对此事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呈在报状中着重提到大太监刘弘逸升任枢密使,并用小楷在文字旁边批了“刘非仇党”四个字。杨昊看完将报状交还浅水清,吩咐道:“你辛苦一趟即刻赶回丰安,让关索查一查大太监刘弘逸是什么来历。”
“是。”浅水清收好报状翻身上马去了。
“唉,水清姑娘,怎么走了呀?”王默山从牙寨里追了出来,望着浅水清远去的背影,埋怨杨昊:“大人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都到饭点,你好歹留她吃了饭再走嘛。”
杨昊哼了一声道:“在我眼里她只是使署的一个书办,自然要公事当先。老王,换成他是个男的,你也会留他吃饭吗?”王默山顿时无言以对。
――――――――――
申时末刻,杨昊回到丰安防御使署。
内书房前小院中,关索与浅水清正在低头闲聊,见杨昊进来忙一前一后迎了上来。杨昊将马鞭交给随从说道:“关索一个人进来,其他的人都退下。”浅水清闻言站住了脚神情黯然地退了下去。
关索捧过一碗茶,小心赔不是道:“大人要查刘弘逸的底。一时忙不过来,属下就请了水清姑娘帮忙,又怕自己说不完整,所以就擅自做主让她过来了。”
杨昊道:“我把事情交代给你,自然要问你。你有本事找人家帮忙,那可以,可总不能连话也要别人代你说了吧?要是这样,我还要你做什么?好了,说吧,这半天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关索拿出一张纸,清清嗓子念道:“刘弘逸、祖籍扬州,今年四十五岁,七岁净身入宫。历任内侍省掖庭局宫教博士,宫闱局丞,内寺伯,内谒者,内给事,内常侍,山南东道监军使,剑南西川监军使。今年六月回京,接替仇士良出任内外五坊使。此人心思细密,干事老成,不结党,不营私。在内侍省当差时有‘善人’的称号,大奸大恶如王守澄也对他另眼相看。”
杨昊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大奸大恶?你认识王守澄吗?”
关索陪笑道:“属下自然不认识。”
杨昊训斥道:“你身为参谋校尉,收集的情报要精准,说的话要有理有据,含糊不清的事不要妄下结论。什么大奸大恶的?说王守澄就说王守澄,不必在他前面加上这四个字。”
关索连连称是,垂手不言。
杨昊解开要带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将毛巾丢给关索,说道:“刚才在门房又见到关老爷了。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接他人家回去歇着吗?”
关索忙答道:“接了,可是老爷子说他闲不住。在家待了半天是腰酸腿疼,没办法我只好由着他了。”
“那就给门房打个招呼吧,别累着他人家。”杨昊拿起扇子一阵猛扇,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关索道:“拟封信给孟将军,向他通报一下刘弘逸的事。”
“我看这信还是让水清姑娘拟吧。”关索端起铜盆就往外走,“她也是你的书办,本事不比我差,为何事事都找我?”
杨昊闻听这话,把扇子劈头朝关索打去,关索嘻嘻一笑弯腰捡起扇子,说道:“水清姑娘才情文笔都胜过我,这是你自己说的,再说你既然请了她做书办,也不好把人家凉在一边吧?我看的出她是个认真做事的人,稍加历练……”
关索的话还没说完,杨昊大喝一声:“不愿意写就滚出去!”
关索听了这话,忙将折扇放在案头,矮身逃了出去。关索出门后到书办值房找到了浅水清,叮嘱她即刻草拟一份给孟博昌的书信,回头送给杨昊阅定。浅水清自然不敢怠慢,忙伏案拟写。
书办值房在使署签押房左侧,但杨昊日常办公却在签押房后的内书房,由值房到内书房要通过签押房的右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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