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想到,这个张士诚,贩运私盐只是副业,他干的主业,那是做造反的营生!她不相信,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难道是上次救下的那个李善长怂恿的?那个李善长,倒是个不满朝廷的人。

    她非常想亲自看看,看看那个她非常熟悉的士诚哥哥,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至于那剩下的两船盐,她倒没有放在心上。这几次做买卖,早已经赚了不少钱,亏损两船,不算什么。

    虽然被爹爹喝令不准出门,但是并没有人专门监督她,她仍然是何家大小姐,于是,她悄悄换上了丫鬟的衣服,顺利地混出了何家宅子,带着小爱,主仆两人,从扬州出发,来白驹盐场找他,问个明白。

    过了兴化城,就看到一些大户人家的宅子已经变作了废墟,她的心头突然起了一股莫名的惊慌:张士诚,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士诚哥哥吗?兴化的大户都被他赶走了,他想带着这些泥腿子们造反吗?他一旦踏上了造反的道路,那就和自己越来越远了,自己的家里,决不允许和反贼有来往的。

    来到白驹场,那个熟悉的白驹场已经变了样子,看不到一个守卫,也看不到干活的盐民,只看到一群群的士兵,拿着长矛,在进行训练。

    还要进去吗?还是就这样回去?她已经明白,士诚哥哥,的确做了反贼,她有一种无力感,她想转身回去,回到何家,告诉父亲,自己做错了,自己很天真地相信了一个反贼,差点给家里惹来大祸。

    但是,她又不死心,不见到张士诚,不亲耳听到他说话,她还是有一丝丝希望,希望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那些闪亮的长矛,是在做梦吗?那些大户家的废墟,是在做梦吗?士诚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照依不理解,她也无法理解,一个从小生活在大户人家,有吃有喝,最大的烦恼是脸上长了几颗青春痘的大家小姐,怎么会理解这些没饭吃,没衣穿的普通民众的痛苦?

    “张士诚,你就是个刽子手!你把那么多人家都搞得家破人亡,被迫逃到别的地方,我们小姐瞎了眼了,居然喜欢你!”小爱在后面气鼓鼓地说道。

    这句话说得,同时得罪了两个人,小爱虽然护主心切,可是,这话说出口,也立刻感觉到不对,可是覆水难收。

    她喜欢我?张阳脑中一阵眩晕,这个何家大小姐,喜欢自己?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照依,”张阳没有搭理小爱,定定地看着何照依,说道:“我做这一切,自然有我的苦衷,如今,天下已经大乱,鞑子占据了我汉人的花花世界,作为一个南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将鞑子赶回去。”

    这些大事,一直都在瞒着何照依,如今,自己已经起兵,也不怕再暴露自己的目标了,将鞑子赶走,驱除鞑虏,还我河山,任意一个有良知的汉人,都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是,这些大户也没有得罪你,你要打朝廷,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何照依反问道,这个家伙,明显就是在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既然反抗朝廷,那就是反贼!

    “现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为什么?因为朝廷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施以暴政。而这些地主恶霸,更是残酷地剥削着劳苦大众,他们强占了农户的土地,还征收高额的地租,前几年大旱,饿死了多少人?这些大户,就是朝廷的走狗,他们罪有应得。”张阳说道。

    “你!那我们何家,是不是也是朝廷的走狗,罪有应得啊?要是你打到了扬州,是不是也得把我何家化作灰烬啊?”何照依强压着自己的气愤,问道。

    一道明显的沟壑,已经横亘在两人之间,道不同,不相与谋。两人的立场根本就是不同的,一个是要造反,一个是顺从于朝廷,最终只能分道扬镳。

    “我打倒的,是那些靠着朝廷,纵横乡里,欺负百姓的地主豪绅,那些靠着自己的能力,发家致富,而且疏财仗义的大户,我张士诚是非常欢迎的。”张阳说道。

    “我不信!”

    “兴化被打跑的那些大户,都是鱼肉百姓之徒,沈家一直好好地在这里呆着,我从来没有动他家一根毫毛,我也没有想过要强行分了他的田地,我打算出十两银子一亩的价钱,把他家在兴化的土地买下来。”张阳说道。

    “哪个沈家?”

    “江南第一富,沈万三。”张阳说道。

    何照依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说的是真的吗?沈家那可是巨富,要是将沈家抄了,虽然这里只是沈家的一个普通宅子,那也能抢到好多银子,可是,他居然不为心动?看来街头的那些传言,说张士诚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说法有些偏颇。

    “过两天,我就会让善长去拜访沈家,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跟着去看看。”张阳说道。

    “好,那我就等着了。”何照依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看看,这个李善长去沈家,如何对待人家。

    “那就请你先在此暂住几天。到时候一切自然见分晓。”张阳说道。

    “好的。”何照依同意了。

    张阳派人,将何照依和小爱送回了村里,上次就是在若寒家暂住的,暂时还让她在那里住着好了,有小爱这个丫鬟,也不会委屈了这个大小姐。

    唉,女人,真是让人头疼。沈家的事,一定要处理好了,要是在所有的人口中,都将自己传成了不分青红皂白,乱杀无辜,见有钱家就抢,那自己不是成了土匪了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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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壹章 海水晒盐

    何照依躺在若寒家那张床上,看着若寒家那熟悉的一切,这是第三次来若寒家了,第一次,和寒姐姐一起,在盐场附近游玩,吃着那些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杂粮馍馍,菜粥,非常有一种生活的气息。

    第二次,寒姐姐就不见了,自己却被士诚哥哥的母亲曹氏招呼着,自己的丫鬟小爱也来了,就在这间屋子里,在自己洗澡的时候,被那个莽撞的家伙撞了进来。

    第三次,只有自己和小爱,而且,门口还有两个大兵守卫,士诚哥哥怕自己逃跑吗?这个士诚哥哥,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

    其实是何照依冤枉了张阳,白驹盐场是自己的发源地,士义驻扎在这里,向四面八方都派出了哨兵,以防有鞑子摸进来,这里的人都是最坚定地站在张阳身后的,所以,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何照依来了,她是大哥生意的伙伴,士义当然更加重视了,派两个人来看护,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已经入冬,天气有了寒意,何照依躺着,却没有任何睡意,她一直在思索士诚哥哥的那些话,如今四处都在动乱,朝廷不停地围剿,可是,反贼却是越围越多,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天意吗?

    士诚哥哥和自己家联合做生意,已经赚足了银子,可见,赚钱并不是士诚哥哥的追求,他在这里发动了起义,难道真的是为了驱除鞑虏,还复汉人河山?

    如果,没有闹市上的那一次见义勇为,没有自己的竞价盐引,恐怕此时,自己仍然是何家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大小姐,何来这么多忧愁烦恼?

    她就这样,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盐场的衙司里,油灯仍然在闪亮着,张阳站在桌子前,在给几个人仔细地讲解着。

    既然招到了一百多人,那自然就要将盐场的功能尽快恢复出来。那些熬盐用的铁盘已经属于落后的东西,不能再使用了,张阳叫来其中一些比较机灵,脑子比较好使,而且当过盐工的人,来介绍自己的新方法:晒盐。

    士德还没有过来,等他们过来了,先在丁溪给他们划出一块地方安置流水线,让他们先将盐场的库存消化掉,所以,张阳先让招来的这些人,将白驹场的盐田弄出来,以便投入生产。

    现在正是冬季,相比夏天的那种潮湿的天气,更适合海水的蒸发,所以,刻不容缓,张阳让李善长找来了人,给他们讲解起来,明天,他们就可以开工了。而自己,还得赶到丁溪去安排那里的事情。

    “盐场这里附近有大片的海滩,现在大家的主要任务,就是将这些海滩改造成盐田。”张阳开始说道。

    “什么是盐田?”一个老盐工问道,他已经在盐场干了几十年的活儿,也算是经验丰富的人了,但是,已经老了,没有机会参加队伍,听说张阳招人,工钱还挺高,就乐呵呵地来了,反正本来就是盐工,再说已经取消了户籍限制,他也没什么顾虑。

    “农户种田,播进种子,收获的是粮食。我们这海滩是盐碱地,不能种粮食,但是,可以改造成和田地一样的构造,将海水灌进来,播种的是海水,收获的是海盐。”张阳解释道。

    什么?将海水灌到这盐田里,就能长出海盐来?这些人都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那海盐,可是在大铁盘上烧几天,烧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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