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清的小院子里长满了野草,不时有几只蟋蟀跳出来出现在人的视线中。这不大的院子里不大的一片草丛,就是它们的乐园也是家园。

    皇帝李承德搬了一个小凳子又在门口坐下,看着那些跳来跳去的蟋蟀怔怔出神。

    手脚粗大的宫女在他身边坐下来,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却不知道皇帝在看什么。她的手在袖口里把玩着那颗分量比李承德藏着的那颗毒药足很多的药丸,笑了笑之后语气温柔的问道:“陛下,您怕死吗?”

    李承德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怕死,哪有人不怕死的?”

    宫女低下头,丑陋的脸微微泛红:“我不怕……能陪着陛下,就什么都不怕。”

    李承德心里一震,看着宫女那张粗糙的脸忍不住鼻子发酸。他心里想着,若是大事真能成,便是真的答应了她让她做皇后也是不错的,虽然她丑,她粗鄙,但她真心实意的对我,这才是最难得的。

    “朕因为怕死,才要拼争。”

    李承德抬起头,看向刺眼的太阳:“蟋蟀以方寸为家,但朕的家是整个天下。这小院子若不是朕的龙兴之处,那就只能是朕的坟穴。你埋西边,朕埋在东边。那个时候,天下就不是朕的家了,这院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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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章 吃

    第八百三十一章吃

    山还是那座山,只是山上的寨子早已经荒废,那一排木屋已经面目全非,瞭望的木塔也已经坍塌下来。寨子里的土地倒是依然平整,只是早已经布满了杂草。依瞎能辨认出马厩,厨房的模样,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达溪长儒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我记得你就在那间房子里住。”

    达溪长儒指着一间已经坍倒的木屋对李闲说道:“每天吃过晚饭后不久,你就会在这屋子外面洗冷水澡。光着膀子打一趟拳,是仲坚教你的拳法。那个时候徒手搏斗不用兵器,血骑中已经没几个人是你对手。”

    他转过身,走了十几步在草丛中弯腰捡起来一个模板,依瞎能看出上面用毛笔画出来的圆圈。

    “这是你练箭用的靶子”

    李闲缓步走到他身边,接过那块靶子仔细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羽箭扎出来的小坑,那时候绑在这靶子上面的草绳早就已经烂掉。这靶子上的墨迹是从草绳上渗透留下的痕迹,并不规则。

    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东西,他的心里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欧思青青走到一个高坡上站住,手搭凉棚往前看了看忍不棕忆道:“就是在这座山的另一面,我第一次与安之遇到。我在找我的雪雕幸,那是个可爱的幸伙,后来被人追杀就此走丢了,再也没有找到过。”

    叶怀袖和小狄她们几个女子站在她身边,能感受到欧思青青回忆里的伤感和喜悦。

    “那次是索头奚人的追兵追杀我,敲遇到在山中狩猎的安之。若不是运气好遇到他,只怕我现在就是这山里雪中埋着的一具枯骨。”

    长孙无垢拉起她的手,笑了笑说道:“人生的际遇或许早就已经是上天注定,若不是你和燕王殿下有这段缘分,怎么可能会遇到?”

    欧思青青嗯了一声,回头看向叶怀袖笑道:“姐姐,你在草原上建的草庐离这里也不过几天的路程,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叶怀袖点了点头道:“既然到了,自然还是要回去看看。”

    达溪长儒道:“都看看,一个地方也不要落下……咱们自出关走到这里用了足足两个月,曾经走过的地方都仔仔细细的看了。这山里已经不能住人了,天黑前咱们就下山,看过后心里也就没了什么遗憾,在山下营地住一宿明儿一早就走,去草庐。”

    “两个月啊”

    他忍不仔慨道:“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好像把前半生都又走了一遍似的。这感觉确实很奇妙,所有的东西看着都依稀熟悉,却又陌生的很。走着的明明是自己走过的路,可又好像是别人的路。”

    “两个月了。”

    他看向李闲说道:“再去草庐看看也该回去了,虽然你说不急,但我知道现在的你早就已经身不由己。长安城里的事怀袖和我说起过,江都那边有叛乱和邪教的事我也知道,只是人老了贪念就重,就想着让你陪我走这最后一趟以后在不烦你就是。呵呵……河北的事虽然平定,但天下之大,哪里那么容易太平?”

    “铁勒人的事你也瞒着我,但我也知道。”

    李闲摇了摇头道:“现在没事,真回到长安之后才会有数不清的琐碎事。铁勒人的事我尚且不在意,就不必说长安城里几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江都那边的跳梁小丑更不必在意,万玉楼和伍云召要是连这点事也干不好,我就把他们两个都丢到东平郡去种田!”

    “至于札木合……昨天刚刚接到军稽处发来的密报。陈雀儿的水师已经把札木合南下的人马堵在黄河河道里,来渊的水师在西,陈雀儿在东,札木合的草原骑兵上了船就好像三岁的孩子一样孱弱。就算他们强行靠了岸,秦琼守着东平郡,手下有数万精锐,再加上徐世绩亲自带兵赶去也已经快到了,那二十万草原骑兵不过是来给我送马的,回头还得好好歇歇札木合。”

    达溪长儒嗯了一声道:“事情不急迫就好,若是因为陪我而耽搁了朝廷大事,我心里也会不安。”

    “没事的师父,咱们走一趟之后再回去,札木合也好,江都那边的毛贼也好,长安城里的小丑也好,就都平灭了,回去刚好清清静静的做事。您自然也是知道的,我就是怕麻烦的性子。尤其是长安城里的事,我不回去就看不到,看到了……难免心里会纠结难过。事情都交给杜如晦程名振谢映登罗士信他们几个,怎么做他们商议着办,杀多少人……我就当没看见。”

    “在给我练练刀看看?”

    达溪长儒忽然说道。

    李闲一怔,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好。”

    他伸出手,青鸢上前一步将他的黑刀递了过去。李闲接过黑刀插在一边地上,捡了一些小木棍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大概四五十根放好,然后将黑刀抽出来。他回头看了达溪长儒一眼,笑了笑,然后挥刀。

    数十刀落下抬起间,一片光幕。

    石头小木棍弹跳起来,尽数被切断。

    众人忍不住上前去看,石头上一丝痕迹都没有。刀刀将木棍斩断,刀刀皆没有碰到石头。

    达溪长儒哈哈大笑。

    李闲挥刀入鞘,脸色平静。

    ……

    ……

    已经近七月,黄河沿岸正是热的让人受不了的时候。即便靠近滔滔大河扑面而来的都是水汽,但依然感觉不到什么凉爽之意。似乎这奔腾的大河都被烈日烤的温热,连鱼儿都不愿意露头出来。

    停靠在河岸边密密麻麻的渔船上,到处都是找阴凉避暑的草原骑兵。厚厚的皮甲早就被他们脱下来丢在了一边,狗一样爬在船上大口的喘气。这样的征战,还没有打起来就已经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煎熬。

    当初之所以札木合听了陈婉容的建议,搜罗渔船顺河而下而不是走陆路。是因为河北城池密布,而且多坚固大城。草原骑兵野战犀利,可攻城无异于以卵击石。陈婉容的意思是避开那些大城,顺河直达东平郡。在齐郡,鲁郡这一马平川之地骑兵的战力无可匹敌,留守这里的燕云军根本不是对手。

    而且在陈婉容看来,坐船南下也是士兵们恢复体力的好办法。毕竟千里迢迢的骑马赶路,等杀到东平郡的时候也已经人马俱疲。

    可她忽略了草原人对河流的敬畏和恐惧,也忽略了草原人离开了马背后的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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