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六儿解下来酒囊漱了漱口,啐掉一嘴的草灰骂道:“他娘的,巡视,还不是咱们兄弟受罪?还有那个挨千刀的李文相,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放火,怎么没把他自己裤裆烧了?”
正骂着,张再兴忽然愣了一下,然后不确定的问道:“将军,前面是不是风变大了?”
顺着风走,怎么会前面的风变大了?
魏六儿顺着张再兴的指点往前看了看,猛的眼睛就瞪的溜圆:“哪里是他娘的风大,吹角,快吹角,敌袭!”
……
……
裴行俨说动了李闲,让他领兵去攻打瓦岗寨的大营,李闲见他士气可用,于是便给了他三千骑兵,告诉他只可佯攻,试探出李密的虚实便可。裴仁基再三恳请李闲,说愿意与儿子裴行俨一同率军进攻,以雪当初败在瓦岗寨手里的耻辱。
胜败乃兵家常事,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把一场败仗记得这么狠,经常与人提起,早晚要报仇雪恨之类的话。众人最初还劝他几句,凡事看开些,偏偏他听不进去,只要一提起翟让单雄信等人的名字,他便会破口大骂。其实说来说去,当日他是自己轻敌,中了徐世绩设下的圈套,败在他自己,也怨不得别人。
李闲挨不住他求,便答应让他与裴行俨一同出征。
父子二人率领骑兵三千出了大营之后便一路向西,因为逆着风走,马蹄踏起来的草灰往后飘,可即便如此很快众人就被草灰覆盖了一层,一个个看起来都好像刚从土里爬出来似的。本来是前几日商议结束之后次日裴行俨就应该率军进击的,谁想到就在那天夜里突然起了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三夜,出兵的事就一直耽搁到了今天。
裴仁基骑马走在儿子身边,看了看虽然一脸灰尘但难掩兴奋的儿子裴行俨,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看着难受。
“父亲,你有话对我说?”
裴行俨抹了一把迷住眼睛的草灰问道。
“没!”
裴仁基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想提醒你,记住主公的话,切勿莽撞,一会儿进攻不可一味向前,试探一下也就罢了。若是瓦岗寨的人出战,兵力多于咱们太多的话,别逞强,撤回去从长计议不丢人。”
“怕什么!”
裴行俨撇了撇嘴道:“主公安排了秦将军做后援,以我的本事,再加上秦将军的手段,便是李密倾巢而出又怕的什么?”
“元庆!”
裴仁基皱眉怒道:“你挨了二十军棍,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涨!今天你若是再冲动,休怪父亲无情,下令将你绑了!”
“别!”
裴行俨连忙摆手道:“您绑了我,还怎么打?我答应您还不成,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行了吧?”
“今日之战,你要听我的!”
裴仁基肃然道。
“听!”
裴行俨嬉皮笑脸的说道:“听老子的话,天经地义。”
裴仁基点了点头,刚露出一分笑容忽然就听见前面斥候大喊道:“前方五里有敌军骑兵!人数大概一千人上下!”
“一千人?”
裴行俨嘿嘿笑了笑道:“那还等什么,跟我冲过去杀他个屁滚尿流啊!”
他猛的一打马朝前冲了出去,裴仁基伸手去拉却慢了半拍。他看着儿子纵马而出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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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论伞
第四百零六章论伞
大业十二年深秋的风似乎比往年都要多一些,也要狂躁猛烈一些,才进入十月份,西北风就已经刮出了几分寒冬腊月的味道来。天空中漫卷而过的草灰,就如同被污染了的雪花飞舞,看起来非但没有丝毫美感,甚至让人觉着厌恶。
两天三夜的大火将方圆几十里内的荒草烧了个干干净净,其中还有一片面积不算太大的树林,大火过后,草变成了灰,树被烧焦变成了光秃秃的死物,看起来就好像一个个丑陋不堪的孤魂野鬼。若是晚上来看的话,那些烧得没了枝叶的树木真如张牙舞爪的恶鬼一样,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漫天飘荡的草灰似乎吹不尽一样,一阵风刮过就从地皮上掀起来一层,再一阵风刮过,还能掀起来一层,看起来好像无休无止,也不知道还要多少时日大风才能将草灰吹尽,又或是在等着一场秋雨,将草灰变成泥土的一部分。
风吹灰尘起,即便没有战争也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更何况,在漫天尘烟灰烬中,战争来了。
燕云寨探路的斥候经验丰富,他们知道如何尽力降低自己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在这个基础上,又该如何做才能提高发现敌人的可能性。魏六儿带着巡视的骑兵队伍稀稀拉拉放羊一样,千余人的骑兵前后脱节甩出去几里路,而且在这个鬼天气下,魏六儿烦躁厌恶的甚至忘记了派出游骑在两翼搜索。
燕云寨的斥候发现魏六儿的队伍后立刻撤了回去,他们身上只有一件轻便棉甲护体,武器只有一张连弩一柄横刀,为了追求速度他们将自身的重量降低到最低,除了必要的装备之外其他东西一概抛弃。
顺着风往回跑的斥候甚至超越了风,他们感觉不到背后烈风的呼啸,跃马纵驰间,扑面的风依然打的脸都生疼。
斥候带回来了敌人的消息,只有一千人,所以裴行俨立刻就忘记父亲裴仁基不到一分钟之前的忠告教导,狠狠的一拍马屁股率先向前冲了出去。前阵子才刚刚挨了二十军棍的屁股还不敢在马鞍上坐的太实,所以纵马间他翘起来的屁股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前面只有一千骑兵,跟我杀过去,一个也别放走!”
裴行俨极嚣张跋扈的喊了一声,看样子似乎一点也没将瓦岗寨那千余人的骑兵队伍放在眼里。
听他的口气,吃掉瓦岗寨一个千人队的骑兵,就好像饿狼吃掉一只小白兔,狮子吃掉一头小羚羊一样简单轻易。在他看来这就好像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瓦岗寨那一千骑兵在他眼里似乎只是一群在自己头发上插了草标自卖自身的难民。裴仁基的教导和训斥早就被他一股脑丢在了屁股后面,当然,在他屁股后面的还有他的父亲。
逆着风狂奔的骑兵在飞驰中渐渐凝结成一个锥形阵,为了保证锥子最尖端足够锋利,裴行俨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紧了紧手中那一对铜锤,还没有杀人似乎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训练有素的骑兵在高速奔驰中自发的组成了攻击阵型,裴行俨身后一左一右是两名亲兵,再后面三人,再后面四人,越是后面锥形阵就越厚重。
瓦岗寨骑兵那边响起来的号角声顺着风飘过来,真真切切的传进了裴行俨的耳朵里。只是他却根本就去在意,因为他知道,即便是顺风,当号角声能传进进攻一方骑兵耳朵里的时候,只能说明防守的一方大意到了死了都不冤枉的地步。
以骑兵的速度,这点距离只不过六七息之内就能冲过去。
“准备放箭!”
魏六儿毕竟是打过大仗的人,虽然骤然发现敌军来袭,虽然他已经带着人在深山里躲了一年,但这么多年的经验还在,他还知道在最正确的时间下达最准确的命令。
他们顺风而行,燕云寨来袭的人马逆风。魏六儿知道这就是优势,敌人的骑弓原本能射出一百二十步的羽箭,在这种天气下莫说连七十步也射不出去,只怕出手之后羽箭飞不了多远就会被风吹偏。而瓦岗寨的骑兵则不同,他们射出去的羽箭顺着烈风射出去,虽然会影响精准程度,但却将射程增加了近三分之一。
数百支羽箭射过去,在风中运行的轨迹有些扭曲变形,但却更疾,虽然精准度要差了不少,但射程足够远。在这种天气下,临阵不过三矢的惯例可以变一变,他们最少有机会射出四支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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