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魏六儿带着一队骑兵转弯之后,裴行俨这个锥形阵的锥子尖也随即改变了方向,依然直直的冲向了魏六儿所在的那半支骑兵。

    战场上的厮杀才刚刚开始就掀起一阵血浪,倒是真有不少飞灰被血液粘住留在地上。今年这场秋雨,是红色的。

    就在两军厮杀之处数百米外,就在那片烧得只剩下光秃秃树干的林子里,李闲骑着大黑马安静的站在那里,以黑巾蒙住了口鼻,眼睛微微眯起。

    他眯眼的时候,往往只有两个意思,一个是眯着眼睛的开心,一个是眯着眼睛的愤怒。而在他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将眼睛眯成一条线。

    盯着战局,心中想到那件可能的事,李闲心里有些怅然,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看着身边背着大黑伞的青鸢说了一句令人不解的话。

    “大黑伞很好,几乎什么都能挡得住,挡得住雨雪冰雹挡得住火焰刀枪,可是偏偏还是会被风吹歪,一旦歪了,就会左右摇摆,摇摆的厉害了,就会脱手而飞。”

    青鸢知道他说的话绝对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意思,但她却不懂李闲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这世上有密不透风的伞,但终究没有不会被风吹歪的伞。”

    他忽然笑了笑:“歪了,是因为手的力量不够强大。握伞的手松了,伞自然会歪。那么就从今天开始握紧一些,如果伞够强韧,握的再紧也没事,如果伞不够强韧坚固,那便握断了也不要被风吹歪。”

    青鸢紧张的看了李闲一眼道:“大黑伞足够坚固强韧,肯定握不断。”

    李闲目光看向战场,语气微苦的说道:“我说的不是你手里的伞,而是我手里的伞。我有很多很多伞,所以难免会有一个不够强韧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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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伞不动!

    (感谢独酌无相亲,lif504的月票,感谢大紫薇,风之赞歌的打赏,继续求订阅。)

    第四百零七章伞不动!

    青鸢听到李闲说的不是大黑伞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往上拉了拉遮住口鼻的纱巾,心说将军今天这又是怎么了?说话让人听起来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他仅仅是在感慨,还是心中又有所悟。

    如果是悟了,那么悟到了的是什么?

    青鸢想不明白,可她是个女人,还是敏感的女人,所以她能感觉到李闲话语中有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东西。

    “伞被风吹歪了,是因为手的力量不够强大。握伞的手松了,伞自然会歪。那么就从今天开始握紧一些,如果伞够强韧,握的再紧也没事,如果伞不够强韧坚固,那便握断了也不要被风吹歪。”

    “我说的不是你手里的伞,而是我手里的伞。我有很多很多伞,所以难免会有一个不够强韧坚固。”

    仔细想想李闲刚刚说过的话,青鸢忽然想到了其中令人不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那是杀气,很浓很浓的杀气。

    视线可及之处的战场上,厮杀的双方已经渐渐分出胜负。李闲的目光也从青鸢背后的大黑伞上挪开,回到了战场上如火如荼的搏杀场面上。燕云寨以三千精骑围攻魏六儿手下那千余人,其实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魏六儿做出的指挥不可谓不正确,可毕竟力量相差的太悬殊了些。

    他将自己麾下八百人左右的骑兵分成了两队,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分开的骑兵就好像打开的两扇大门,将燕云寨的精骑放了过去。可他没想到那个燕云寨领兵的裴行俨是个死性子,竟然带着人马只追在他后面,对另外一支三百多人的骑兵队伍完全不闻不问。

    魏六儿一边骂娘一边往前疾冲,他本来是想擦着燕云寨的骑兵侧面冲过去,绕到燕云寨骑兵的后面,就算不打,逃也是没问题的。可惜的事,裴行俨显然没打算放过他,率领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裴仁基见战局也不会再出什么变故,索性分出去一千人马,他亲自带着去围堵另外半支瓦岗寨的骑兵。

    魏六儿恨得牙根都痒痒,一边跑一边把裴行俨上八代下八代的亲属一口气骂了遍,只是这种弱者式的谩骂,除了能稍微安抚一下自己内心的不安惶恐之外,其他的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就算谩骂诅咒,裴行俨也不会被他诅咒死,如果此时念阿弥陀佛管用的话,魏六儿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立刻发誓下半辈子青灯古佛相伴,念他娘的十年阿弥陀佛再出来,世道上的人也就差不多阿弥陀佛的死光了。

    魏六儿上次如此狼狈而逃,还是去年攻清河郡战败后被杨善会从后面撵着屁股追杀。若不是后来大业皇帝杨广被突厥人困在雁门,杨善会亲自率军北上救驾的话,说不得那次他就已经早登极乐世界了。

    跑!

    魏六儿此时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最好能肋生双翅才好呢。

    但有句话说的是,时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魏六儿不可能真的如雷震子一样钻出两个翅膀来一飞冲天,也没好运气成为那十之一二。裴行俨的马是李闲送他的突厥名种特勒骠,是突厥名马和契丹名马结合培育出来的宝马,用李闲初到草原曾经说过一句话,马不是人,杂种未必不是好东西,这匹特勒骠,是阿史那去鹄送给他独子阿史那卜托的成年礼礼物。

    草原上的成年礼和中原不同,中原男子束发为成年的象征,而草原男子,则要早的多。可惜的是,阿史那去鹄被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阴死在燕山,他儿子被杨广下旨用一条白绫勒死,妻子自尽,唯独这匹马好端端的活了下来。

    魏六儿的马也不俗,也是草原名种,可还是慢了几分,只跑出去三五里就渐渐的被裴行俨撵上。

    “妈的!”

    魏六儿回身看了一眼,见手下的几百骑兵已经被自己甩开,而裴行俨手下的骑兵也被裴行俨甩开,两队人马如今在后面杀到了一处,偏偏裴行俨一个人跟在他后面紧追不舍。

    魏六儿也不是个任人欺凌的主,他见裴行俨越追越近,伸手将背后的硬弓取了下来,拉弓一箭射了出去。裴行俨听到弓弦响声立刻就俯身,那羽箭贴着他头盔嗖的一声飞了过去。只是他才起身,第二支羽箭又到了,因为被风吹的稍微偏了些,羽箭射在了他的左肩上,铁甲将羽箭阻挡下来,那箭却还挂在上面。

    这一箭激发出了裴行俨的杀气,他嗷的叫了一声将自己的一支铜锤掷了出去。只是他掷锤的准度确实不敢恭维,明明瞄准的是魏六儿的后背,却一锤砸在马屁股上。那马猛的发出一声悲鸣,疼得啾啾的叫着往前蹿了出去,只是这一锤砸的太狠了些,没跑出去几步那马便坚持不住扑通一声翻倒在地。再看时,马屁股都被砸的坍塌下去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坑。

    ……

    ……

    裴仁基杀败了魏六儿手下的半支骑兵,连忙带人去追裴行俨。知子莫若父,他太了解儿子的性情,知道一旦厮杀起来那小子就没了理智,他如何能放心的下?杀败了敌军之后,裴行俨立刻掉头带兵去追裴行俨。几个侥幸没死的瓦岗寨士兵立刻往回逃,或许他们都在心中庆幸着自己在鬼门关前捡回来一条命。

    等裴仁基带着骑兵追上来的时候,裴行俨麾下的两千骑兵也已经将魏六儿带着的那半支骑兵击溃,四百多骑兵,被杀三百多人,还有不足百人跪地投降。裴仁基追上来之后扫了一眼那些在地上双手抱头跪着的降兵,眉头皱了皱下令道:“都杀了,一个也不要留。”

    别将程冲听到这命令怔了一下,随即提醒道:“将军,主公曾下过军令,瓦岗寨的降兵不杀,以防以后没人再敢投降。”

    “你怎么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故意投降的?就为了潜入咱们燕云寨军中刺探情报?我是今日之战的主将,难道你要违抗军令?”

    程冲无奈,只好下令将那九十多名降兵全都砍了脑袋。

    这边九十多颗人头还没砍完,裴行俨已经单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豪笑着纵马奔了回来。他将魏六儿的人头往地上一丢,有些得意的对裴仁基说道:“这人本事稀松平常,没架得住我三五锤便被我砸死。”

    裴仁基往地上看了看,果然见魏六儿那人头瘪了老大一块。看那血窟窿的大小,显然是被一锤砸死的。

    “父亲,你那边怎么样?”

    裴行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问道。

    “心急追你,走了几个喽啰,不过这也没什么,几个喽啰而已,并没有走了一个将领。”

    裴行俨听到父亲这么说,立刻说道:“父亲怎么能放走几个瓦岗寨的骑兵,若是他们赶回去报告李密的话,说不得等咱们杀过去的时候,瓦岗寨大营已经布置好了防守,再想轻易取胜就难了!”

    “主公没让咱们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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