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裴仁基的关系,李生在瓦岗寨中虽然混的不算好,但好歹也已经升为麾下有三百人的校尉了,比起在裴仁基身边的时候只是个队副来说,已经好的不能再好。
是个男人都有野心,包括阉人在内。
李生也是个有野心的,他想出人头地。他不是世家大户出身,虽然也自称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人,可他和陇右李家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他初参军的时候也是抱着功名但在马上取的豪情壮志,可几经大战之后侥幸活下来他才发现,功名但在马上取,不过是朝廷用来诓骗百姓为之效力的一个极美好的谎言罢了。
他这样寒门出身的子弟,除非运气好的如同幽州大总管罗艺那样,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识,否则要想出头无异于痴人说梦。裴仁基对他不错,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但他姓李,不姓裴,所以即便论贡献裴善,裴林都远不如他,但还是比他爬的要快得多。
如果大隋的官场足够公正的话,按照他的军功就算升个别将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留在地方上,换一个县丞的官职也还是可以的。
但九死一生之后,他终究只是个亲兵队副罢了。
裴仁基离开了瓦岗寨,把他留下,李密将其提拔为斥候校尉,手下管着三百个身手都比他还要利落的斥候,这让他对李密格外的尊敬。但他也明白,若不是因为裴仁基的关系,自己在瓦岗寨照样什么都不是。
所以,为了以后能爬的更高一些,他知道自己必须帮助裴仁基将今天这件大事做好。只要裴仁基立了大功,自己也会跟着飞黄腾达。如果裴仁基失败了,只怕自己也一样逃脱不了受到牵连的命运。
深知这一点的李生,记住刚才裴仁基跟他说的每一个字。然后迅速的跑回去将这些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王君可和李文相两个人,王君可又把他派了回来监视燕云寨的人马。
李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官道上缓缓而行的车队,他在等着车队走尽的时候,只要燕云寨的大队人马一出现,立刻就要派人到树林深处去告诉王君可和李文相。
瓦岗寨派来此处埋伏的一万人马不敢靠官道太近,因为他们深知燕云寨的斥候也同样的厉害,若是被他们发现了瓦岗寨的人马在密林中埋伏的话,密公为了今日所做的所有准备就都将功亏一篑。
王君可和李文相都知道,虽然李密看起来是个面貌俊朗和和气气的人,但真的出了什么纰漏,李密下手杀人绝不会有一点迟疑。相对于瓦岗寨的上一个军师徐世绩而言,新军师李密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心疼死几个人,死几万人他也不会心疼。
在斥候没有将消息传回来之前,王君可和李文相绝对不敢有丝毫大意。士兵们嘴里都叼着木棍,以保证不会发出一点声音,虽然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官道足够远,但他们还是尽量做到小心翼翼。因为林子太密了些,所以他们这一万人没有骑兵,有一大半是弓箭手,一小半造价低廉但行动迅速的长矛手。
李生死死的盯着官道,他知道今日之战看起来是密公亲自在指挥,其实胜负成败却扛在自己的肩膀上,这种至关重要的身份让他感觉很自豪也很忐忑。正因为他的注意力太集中了些,却没有看到就在距离他十几米外的草丛中,有几个人瞧瞧的抬起头,然后那几个人手中精致的连弩对准了树上的几个瓦岗寨斥候。
抱着一根树杈的李生忽然觉得小腿处疼了一下,随即便没了任何感觉。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却发现自己腿上多了一支弩箭。明明深深的钉进了自己小腿里,明明血已经顺着裤子淌下去,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这让他大惊失色,他立刻想喊出来,可却发现自己的嗓子里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飞虎五部二部档头独孤锐志精制的毒药,比五步蛇的毒素还要厉害上十倍,弩箭上的剧毒顷刻间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也失去了发声呼喊的能力。
李生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再也保不住面前的树杈。
在落地之前,他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十几个密谍冲过去,将掉在地上的几个瓦岗寨斥候的尸体拖进草丛中掩盖住,然后他们迅速的撤离了密林。
就在这个时候,燕云寨的辎重营已经全部过去了。
……
……
裴仁基算计了一下时间,估摸着王启年的辎重营已经差不多快走出松林湖,再往前走道路就变得开阔,阻击就变得极难。所以他决定下手,他命令两千新兵停止前进,后队变作前队,全军调转过来在官道上列阵集结。
虽然新兵们对这条军令很不理解,但他们还是执行了将军的命令。士兵们对于服从命令没有任何怨言,经过一年的训练,他们已经知道在战场上,将军的命令必须彻底的干净迅速的执行。
裴仁基带着自己手下一百多个亲兵到了后队,站在官道中间等着辎重营的车队上来。他率军为辎重营的车队开路而行,两支队伍相隔不足二里,所以用不了等多久,第一辆马车就能到达他们身前。
恰好堵在松林湖尽头转弯处,所以裴仁基能看到辎重营那连绵不尽如长蛇一般的队伍。看着第一辆马车已经到了三百步外,裴仁基笑了笑,很开心的笑了笑。
“胡三山,带几个人过去将第一辆马车拦下来!”
裴仁基大声的下令道。
他手下亲信胡三山立刻带了两个人迎着第一辆马车走了过去,胡三山刻意放慢了步伐,等走到第一辆马车前的时候,马车距离裴仁基麾下人马的距离大概在百步之内。这个距离,羽箭抛射毫无问题。
“怎么停下来了?”
赶车的辎重营士兵从马车上跳下来,皱着眉头问道。
胡三山笑了笑道:“前面到了岔路,我们将军让我过来问问王将军,你们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
“难道裴将军不知道往哪儿走?”
赶车的士兵警觉的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
胡三山微笑着说道:“我们裴将军让我问的,是你们辎重营往哪边走。裴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要往那边走?怪我刚才没说清楚,这样吧,前面左转是阴曹地府,右转还是阴曹地府,你们打算怎么走?”
那辎重营的士兵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你们要造反!”
他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腰畔的刀柄,只是胡三山的动作比他却要快了一分。
“造反?老子本来就不是燕云寨的人,算个屁的造反!”
胡三山抽出刀,比那辎重营士兵抽刀要快了不少。在辎重营的士兵才将刀抽出来一半的时候,胡三山的刀子已经擎在手里。他恶狠狠的笑了笑,却没有砍向那辎重营士兵,而是猛的回身一刀一个将他带去的两个士兵砍翻,然后快速的往回跑。
这一下太突兀,太不可思议,那辎重营的士兵看的傻了眼,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胡三山杀的竟然是他带来的两个手下。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辎重营的士兵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胡三山的喊声已经响了起来。
“辎重营谋反杀人了!不好啦!辎重营王启年造反了!他杀了咱们的人,要带着粮草投靠瓦岗寨!”
他的嗓门极大,喊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
……
裴仁基知道,要让手下的这些亲兵队辎重营动手,说难极难,说简单也极简单。新兵们有着比一种盲从性,只要有人带头做一件事,新兵们会下意识的跟着别人去做,带过不少士兵的裴仁基对这一点很确定,所以他早就想好了怎么做。
那两个被胡三山砍死的亲兵,就是必要的牺牲。为了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牺牲是难免的。
裴仁基绝不会因为死了两个亲兵而生出悲伤来,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一个领兵多年的人,他的心早就变得又冷又硬。
“辎重营王启年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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