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宁笑了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几分力气。她在椅子上坐下来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季春雷憨厚的笑了笑道：“当初第二次征伐辽东的时候，本来咱们大隋的人马节节胜利，眼看着就要打到平壤城，谁想到杨玄感反了。大军仓促撤退，咱们护粮兵依然要留守在怀远镇保护粮草辎重。只是大军撤回辽西太急迫慌乱了，高句丽的兵马跟着杀过辽水来。若不是殿后的薛世雄大将军率军赶来救援，只怕怀远镇的粮草都会被高句丽人烧了。”

    “就是在那次，我受了伤回到老家休养。等到次年第三次征高句丽的时候，我又跑去怀远镇报到。只是去的晚了，没想到唐公已经被任命为河西道宣抚大使，我和新任的护粮都尉不熟悉，因为没送钱去，他以迟到为名要杀我。我索性带着一众老兄弟逃了，正巧那个时候大军回撤，没人顾得上盯着我们。”

    “老兄弟们都受过那新都尉的欺压，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逃走之前把那都尉宰了，于是当夜我便拎着礼物去给那都尉送去，趁着喝酒的时候一刀剁了他的脑袋，杀了朝廷五品官吏，我们的仕途也就到了尽头。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去河西寻唐公。”

    “几百个老兄弟跟着我往河西走，半路上遇到的凶险事也就不说了。一路上躲一阵子走一阵子，还没走出涿郡的时候就听说皇帝被突厥人困在雁门。我们心想唐公当时已经是太原留守，必然也要率军去救驾。可我们是杀了朝廷官吏的，怎么能去雁门送死？”

    “索性，我们就在河北停了下来。弟兄们打赢了几个小股的叛军，队伍倒是越聚越多。我年长，弟兄们便推举我为大当家。再后来李密派人来联络我们，让我们一同发兵围攻东都。还许了我个郡公，冠军大将军。我和大家商议了一下，既然已经反了，也就不可能再为朝廷效力，可在乱世中总得活下去，谁都不想庸庸碌碌的苟延残喘。”

    “那个时候也是被李密的谎话哄骗的没了理智，大家都觉着功名但在马上取，乱世中大丈夫自然要建立一番功业，若是打下东都的话，大家就都是开国功臣！可惜，东都一战我们被杀了个大败。那一战，我身边最后几个老兄弟也都战死了。我心灰意冷，便带着弟兄们脱离了瓦岗寨一路往西走。差不多半年前到了此处，觉着山清水秀的是个好地方就留了下来。”

    “实在没想到，竟然能遇到小姐。”

    季春雷感慨道：“我现在只要一睡着就会做梦，梦里都是咱们站在辽水西岸给麦铁杖老将军擂鼓助威的场景。做梦都想回到唐公身边做事，哪怕还是做一个小小的明典参军也比当这个大当家强。”

    他看了李慧宁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听说，唐公也举事了？”

    李慧宁听季春雷说了这几年的经过心里也有些伤感，当初怀远镇护粮兵的老兵们，除了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那些人，差不多已经都死了。当初自己在怀远镇的时候最喜欢在军营中玩，和那些校尉旅率都极相熟。短短几年，当初活生生的人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地方荒草下的枯骨。

    “杨侑下令把我们在长安城内李家的人……都杀了。父亲一生忠心为国，反倒被人说成了反贼，我那十几个弟妹都死了，长安城中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啊！”

    季春雷惊叫了一声：“原来是真的，柴郡公呢，他怎么没护着您一起走？”

    “他……怕连累我，走了另一条路。”

    季春雷一怔，随即攥紧了拳头。

    卑鄙小人！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一瞬间，柴绍之前在自己心里的好印象就崩塌了下去。

    ……

    ……

    “小姐这是要回太原去？”

    季春雷劝着李慧宁吃了些东西，他坐在一边陪着。

    “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真的起兵了，所以只能赶回太原去。本来我还想着，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到父亲大哥他们。结果阴差阳错，反倒是遇到了你，不得不说，我运气确实不算差。”

    好歹吃了点东西，李慧宁觉得自己也恢复了几分气力。

    “这样！”

    季春雷想了想说道：“我派人往北去探听消息，若是唐公真的在太原举事起兵，我估摸着应该是要往长安这边打的，若是打听到了唐公的消息，咱们一块走！”

    “你？”

    李慧宁诧异了一下说道：“你真的打算再到我父亲麾下做事？”

    “男子汉大丈夫！”

    季春雷站起来说道：“自然不能总藏在山里做贼吧，李密那厮不是个东西，当初投他是我瞎了眼，既然有机会重回唐公麾下我怎么能放弃？我手下有一万五千人马，虽然战力一般，可好歹也能为唐公做些事，哪怕还当护粮兵也是好的。说句有私心的话，跟着唐公前程光明，窝在这山里终究只是一伙山贼！谁不想封侯拜将？若是唐公成就大业，我也算是有从龙之功，到时候也能封妻荫子！”

    “说的好！”

    李慧宁拍手道：“正该如此！”

    “小姐，若是你不嫌弃，这山寨里的万把人我都交给您，您便是我们的大当家！”

    “这……”

    李慧宁刚要推辞，忽然外面有人急切的喊道：“大当家！大事，出大事了！唐公李渊的先锋大将刘弘基已经率兵到了距离长安城不足五百里的地方，杨侑派了虎牙郎将宋老生带兵两万迎战。”

    “哈哈！”

    季春雷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将军打过来了！”

    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笑道：“当初在怀远镇的时候，刘将军是护粮兵别将，我就在刘将军手下做事，算算看有快五年没见面了！”

    他兴奋的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激动道：“我现在就去召集人马，咱们即可就起兵去汇合刘将军！”

    “别急！”

    李慧宁想了想说道：“你先派斥候再去打探一下，先确定了这消息的准确再说。而且咱们也不必急着去和弘基兄汇合，他若是真的和宋老生交战，咱们就是一支奇兵，说不得就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看看，我都高兴的糊涂了！”

    季春雷笑了笑说道：“从今天起您就是这山寨的大当家，我们都听您的。”

    “你这山寨可有名号？”

    “风雷寨，怎么样，有点气势吧。我不是叫季春雷么，嘿嘿。不过今后这山寨就是您的了，就是唐公麾下的人马，自然也要换个名字。”

    “先这样吧，风雷寨挺好。”

    “别，要不……叫娘子军？”

    ……

    ……

    刘弘基在军帐中看着舆图，指着上面一个地方说道：“这是贾胡堡，咱们如今便在此处，往东南五十里便是霍邑，宋老生带着两万府兵驻扎在霍邑。只要打下霍邑，就能直逼长安，所以这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有所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