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闲摆手打断:“燕云寨是我的,我说你行你自然就行,若是你不行,我也不会用你。”
李闲走到门口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回身对张亮道:“这件事先不提,总得把眼前该干的事干完了再说。叶大档头坚持说你现在是军稽处的人,便是我也不好和她抢人,等这件事忙完了吧,我再让叶大档头把你让给我。”
“军稽处……”
张亮忽然想起什么:“主公,谢映登也在黎阳。此人是瓦岗寨哨探总管,瓦岗寨的哨探营刺探军情极拿手,哨探皆是其一手训练出来的。此人武艺高超,心性沉稳,如果能招降过来的话,无论是用于军中还是用于军稽处都是一员大将。”
“我知道这个人。”
李闲笑了笑道:“这两年,瓦岗寨哨探营和军稽处没少交手,虽然军稽处还占着上风,但谢映登的本事便是叶大档头也赞不绝口。能让她夸赞的人可不多,既然你也说好,那么便试试。试之前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觉得有几成把握将谢映登招降。”
这次张亮沉吟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五成……此人与李密不和,不然以他的手段本领万万不是仅仅做个哨探总管,想来让他不去长安投奔李密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处在于,他与王伯当的关系极好。”
“有多好?”
李闲皱眉问道。
“这个臣也说不好,但瓦岗寨中人人都知道,王不离谢,谢不离王。”
“他们都是世家出身。”
李闲淡淡道:“世家出身之人,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牢不可破的友情。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在被灌输一个道理,那就是自身利益高于一切。王伯当和谢映登关系极好,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们都看不起瓦岗寨中那些草莽出身的首领罢了。今晚你回去之后想办法试探一下,如果觉得有机会再告诉我就是。”
“臣明白。”
张亮俯身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李闲道:“臣还是觉着,主公应该先离开此地,这策反,刺杀的事既然是叶大档头在办,主公只需下令然后等着消息就是了。此地深入敌境,确实太危险了些。”
李闲对张亮的劝说先是笑了笑,然后语气平淡的解释道:“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送到这里,自然有所准备。你安心,就算是王伯当此刻带着人马杀到这大伾山下大伾镇,也绝伤不到我分毫。”
他笑容淡然,心里却想着,张亮啊张亮,你确实不够了解我,若是不足够安全稳妥,我怎么会来?
……
……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依然阴着,太阳偶尔露了下头便又藏起来,不多时就又下起了小雨,盛夏之日有雨水降下来解暑,人们自然欢喜。尤其是小孩子,明明天色已经擦了黑却还是不肯老实回家,三一群俩一伙的在小巷子里冒雨玩着官兵捉贼的游戏,只是也不晓得为了什么,竟是谁也不肯去扮官军,都想做劫富济贫的贼。
众人争执不下,于是身体最弱小的几个孩子被逼迫着当了官军,其中最高的那个孩子,比起做贼中最矮的那个孩子还要矮了半个头,游戏一开始就变了味道,哪里是什么官军捉贼,明明是一群贼可着劲的肆无忌惮的欺负几个官军……欺负的狠了,当官军被迫要钻贼人的胯下时候,终于那个最弱小的孩子开始嚎啕大哭。
这一哭将院子里的悍妇哭了出来,她掐着腰站在门口一顿乱骂,吓得孩子们顿时鸟兽散,只剩下那个还在哭的孩子怔怔站在原地不动。那悍妇笑了笑,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来竟是一包蜜饯,她走过去让那孩子不许再哭,可以随便挑一颗做奖励。孩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然后一咬牙抢了一整包蜜饯转身就跑。
貌丑的悍妇笑了笑,竟是带着几分风情。
就在这时候,一队巡城的士兵从此经过,见了那悍妇竟然纷纷行礼,那悍妇随意摆了摆手便转身进了院门。
“我可真想不通,咱们大将军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女子……”
一个巡城士兵压低声音说道。
“你想作死么!”
领队的队正低声斥骂了一句,随即快步往远处走去。
一直到离开那小院足够远了,他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咱们大将军这夫人,也算是个奇女子,听说大将军几次受伤都是她精心救治过来的,当初在与燕云寨大战中,大将军受了极重的伤,若不是将军夫人背着将军赶回寨子里找郎中,说不得大将军就战死在那一役。便是魏王在的时候,对将军夫人也是极敬佩的,称其为女中豪杰,只是她不喜嘈杂热闹,当初在瓦岗寨的时候,便自己建了个小院独居,现在到了黎阳依然不肯去住大宅子。”
这队正口中所说的大将军,并不是黎阳总管王伯当,而是瓦岗寨哨探总管谢映登,刚才那相貌丑陋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妻子。
“将军夫人虽然没有什么国色天香的相貌,性子也不婉转温柔,可却是天下第一等贤良淑德的女子,她不放心将军,便整日扮作将军的亲兵跟着,战场上从不离他左右。一身武艺,不在将军之下。”
“哎呀……”
一个年纪小的士兵惊叫一声道:“我可不敢讨这样的女子做婆娘,万一争执起来,还不想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
队正看了看那士兵单薄的身板,同情道:“这世间不能随意折磨你的女子,还真不多见……”
正说着,一队十几骑人马从街道远处疾驰而来,领头队正本来就是哨探营出身,一眼就认出为首的骑士正是瓦岗寨哨探总管谢映登。他立刻带着士兵们闪开道路,然后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谢映登在马背上点头致意,然后带着亲兵纵马而过。
大将军好像不高兴!
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但那哨探出身的队正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谢映登脸色上的忧虑。他是做哨探的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俗。
算了,大将军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小小的队正胡乱想什么。
他目送着谢映登离开,带着手下人继续巡街。
“队正,你说大将军会不会带着咱们去长安投李唐?”
“谁知道……”
队正摆了摆手叹道:“咱们这样的人,向来没资格自己做自己的主,无论大将军选择什么,咱们只需服从命令就是了。每个月领下饷银,有命拿这银子喝一个烂醉如泥……挺好。”
……
……
谢映登才骑马转进小巷子里,他妻子李月娥已经拉开院门走了出来,看着丈夫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口,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谢映登见妻子迎出门,连忙下马,把马缰绳随手甩给亲兵,他快步走到李月娥身边道:“下着雨,怎么又出来了?”
“每日不迎你进门,心里便不踏实。”
李月娥笑了笑,也不避讳那些亲兵,自然而然的抓着谢映登的手进了门,两个人在雨中步伐显得有些快,十指紧扣,一直到进了屋门才松开。
“你现在有了身孕,怎么也要小心才是。”
谢映登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责备,可听在李月娥耳朵里却甜蜜的很。她给谢映登将身上湿了的外衣脱下,然后倒了一杯热茶:“自幼练武出身,身子骨比一般男人还要硬实的多,走几步路还能有什么事,你总是这么小心。”
谢映登看着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笑了笑道:“也便是只有你敢这么大大咧咧的,倒是我比你还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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