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比杨广都要强上许多许多。都说他文治武功没几个皇帝及得上,可那只是短短的几年而已,那是个看奏折会烦躁的想撞墙的家伙吧,所以后来才会极少再去碰这些东西,我比他强之处在于……”
他笑了笑,用极低的声音宣告着自己的骄傲:“我比他变态……我居然是个看折子上瘾的人。”
这确实有些变态了,李闲不是皇帝,可古往今来那么多名垂千古的皇帝,其中有几个看折子上瘾的?那些明君,有多少人是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忍着骂娘的冲动,硬生生靠着毅力才坚持下来?这毅力固然值得敬佩,可又怎么能和一个上瘾的家伙相比?
这种变态的嗜好,李闲现在还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自己也知道,这变态之处若是杨广有,大隋江山何至于落了个如此地步?哪怕杨广有他一半的上瘾,大隋的江山只怕还坚固的像一座大山般无法撼动。李闲之所以不会对别人提起这个,是因为他暂时还不想让人看清楚,其实他是个对权利极有占有欲的人,对于一个穿过来的家伙,无论是谁只怕都很难抗拒那种巅峰之处的诱惑。
晚饭已经有些凉,但李闲却摆了摆手阻止侍从拿下去热,他没喝酒,就着微凉的菜吃了三大碗微凉的米饭,或许是因为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做极消耗心神的事,感觉就和一口气跑了几公里一样有些疲乏,所以晚饭虽然有些凉但他吃的极香甜。侍从对自己的疏忽很内疚,一直垂着头不敢看李闲的脸,可他发现自己的担忧完全都是多余的,自始至终燕王殿下都没有看他一眼。
吃过饭之后,李闲忽然叹了口气。
他像是忽然醒悟了什么,有些懊恼有些失望。
那个女子就是长孙无垢吧?
李闲摇了摇头,开始自己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长孙无忌担心旅途寂寞而带着的小妾,现在想想,像长孙无忌那样一个严于律己的家伙,怎么可能让人抓着这种把柄在李渊面前参他一本?带小妾宣旨,未免太嚣张了些,不符合长孙无忌的性子,不是小妾,不是侍女,那就只能是亲人,长孙无忌的亲人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随便想想就能想到长孙无垢身上去。
竟是没看清楚她的样貌。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起身往外走去,打算去看看小狄在做什么。除非有要事,否则燕云寨中的任何人都不会随意进入李闲的书房,小狄也一样。可才走到半路的时候,李闲忽然转身又转向别处。
在太守府靠西有个单独的小院,院子里还亮着灯,李闲走到门口的时候摆手示意门口的密谍不要进去通报,他自己举步走了进去,推开门就看到谢映登埋首在一大堆公文档案中,手里拿着毛笔还在勾勾画画着什么。听到门响,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谢映登抬起头看了一眼,因为灯光昏暗的缘故,他揉了揉眼才看清是李闲。
“主公”
谢映登连忙起身施礼。
“还在忙?吃过晚饭没有。”
李闲问道。
他问完,才发现谢映登身边矮几上放着的饭菜,已经凉透。筷子还整齐的放在一边,显然是一口都没动过。
“走”
李闲拉了谢映登就往外走,谢映登一脸诧异的问道:“主公,你这是要带臣去哪儿?臣手里还有不少事没理清,十天的日期可快要到了啊。”
“哪里那么多废话,让你走你跟我走。”
他拖着谢映登出了太守府,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声,马夫扬起鞭子啪的甩了一下,车子随即平稳启动。不多时转过大街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了下来,下车后李闲推门而入,谢映登迷惑的跟着走了进去。
“要是十天没到,你就饿死了传出去谁还敢为我做事?”
李闲白了谢映登一眼,随即摆手吩咐道:“上几屉包子,来两碗米粥,那些拿手的小菜也都上来一些,老孙……你这店搬到城里怎么反而冷清了?”
……
……
一连吃了三屉热腾腾的包子,喝了两碗米粥,谢映登感觉身子都变得暖和起来,看着手边冒着热气的香茶,谢映登说了句极得瑟的话:“从出门到吃过饭,怎么也得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是主公耽误的不关臣的事,所以这一个时辰主公您得给臣宽裕出来。”
“随你”
李闲摆了摆手:“我只是不想落个累死手下臣子的恶名。”
他看了看谢映登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是上次派人去幽州那天穿的,想来这七八日的时间他竟是没有回家换过,自然也没洗过澡,所以头发显得很乱,脸显得很憔悴,下颌上的胡茬子已经钻出来挺长,衣服前襟上也不知道是刚才吃灌汤包淋上的汤汁,还是他不知道几日前吃饭洒上的油腻,总之,这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竟然七八日就落魄的像个叫花子,让人看了不免有些心酸。
“一个时辰你也好意思跟我要?我给你往后宽裕两日。现在你给我滚回家去洗澡睡觉,我可不想让月娥堵着我门口骂街。”
“主公,您今日来找臣肯定是有事吩咐吧?您还是直接说好了,不说的话我自己猜说不得今晚想睡也睡不着。”
“没什么,滚蛋。”
李闲举步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说道:“把马车留给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休息两天,精精神神再来军稽处,你现在是大档头,是可以和宰相相提并论的人物,看看你现在的邋遢样子,丢人!”
“遵旨!”
谢映登喊了两个字,站起来就往门外跑,跑了几步忽然又站住,回身对老孙喊道:“给我包三屉灌汤包,这包子实在好吃,我给月娥也带一些回去……记主公的帐好了,我反正是一个铜钱都没带的。”
李闲看着谢映登笑了笑,心说有时候幸福就这么简单。家里有个妻子惦念着,也惦念着妻子。想起自己之前要交代谢映登的事,他摇了摇头,算计一下时间已经去的远了,而且长孙无忌身边还有一百多个唐军精锐,料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所以也就将念头抛到了脑后。
走路回太守府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直在浮现长孙无垢看自己的那一个眼神,他总觉得那眼神中有什么深意似的,就好像她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可她能有什么告诉自己?他本想让谢映登派人盯着长孙无忌的马车,可想了想又有些无聊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他沿着街道缓步而行,脑子里开始考虑的变成了李唐和王世充之间的战争。
就在他考虑这些事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唐军大营中,李世民靠在铺了虎皮的座椅上有些出神,他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大帐中只有他和李靖,韩世鄂三个人,后两者坐在下首,都保持着沉默。
“你们怎么看”
李世民淡淡的问道。
“殿下……陛下的圣意,实在有些不好揣测。”
韩世鄂俯身说了句推脱之词,他是个在官场上跌倒过不止一次的人,所以早就没了之前锐气凌厉的性子,现在的韩世鄂,在领兵上作战上更加成熟,在做人上也更加圆滑,甚至可以说胆怯。李世民一直在逼他表态,可他却总是表现的模棱两个。这让李世民有些懊恼,若不是韩世鄂的领兵才能确实出众,说不得早就被他想个办法除了。人不能为他所用,自然也不能为被人所用。
李世民瞪了韩世鄂一眼,眼神有些阴冷。
“药师,孤觉着……陛下这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一个暗示,所以孤是不是该有所动作?”
“殿下……”
李靖俯身道:“臣以为,不要急。既然是陛下在表态,在暗示,那就绝不是只对殿下您一个人的暗示,太子那边自然也明白,所以,急的是太子才对。不管太子急着做什么,只要急就会出错,因为您觉着的事太子也觉着是那么回事,至于是不是,只有陛下明白。可若是太子急着做什么,说不定陛下会更不满意。”
他笑了笑道:“殿下要做的,只是让陛下更不满意的情况下,更不满意。”
李世民点了点头,赞赏的看了李靖一眼道:“你去做吧,让大哥觉着孤准备要做什么,让大哥更着急一些,越着急越好。”
李靖俯身道:“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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