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一块煮得烂熟的牛肉丢进嘴里,喝一口微辣但清冽的新酒,这曰子舒服到让李闲忍不住想呻吟。

    破浪而行的大船虽然平稳,但船头位置上却摇摆的厉害。而且河风将船头撞开的浪花吹起来,非但能打湿人的衣裳,河水中那股特有的腥味也会扩散出来。在别人眼里看来,这大船中任何一个地方都比船头舒服安全些,可李闲偏偏选在这里,还显得很舒服。

    他也确实很舒服,因为他坐在船头上喝酒吃肉,就要劳累别人坐在一边扶着那柄大黑伞给他挡水花,而被劳累的人还是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即便什么都不做,身边有青鸢这样一个女子坐着,已经是一件很舒服惬意的事了。

    能镇得住貌美如花的女子让她老老实实在一边坐着撑伞,这就是得瑟的资本。

    李闲看了看那盘牛肉,然后抬起头问青鸢道:“你吃不吃?”

    青鸢摇了摇头道:“属下不敢。”

    “别那么生硬好不?”

    李闲看着她说道:“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杜如晦,宇文士及那样整天规矩礼仪挂在嘴边的家伙我已经都甩开了,好不容易轻松些,你就不能别摆一张扑克牌脸?当然,你也不知道什么叫扑克牌。”

    青鸢清了清嗓子,没说话,只是看着李闲。

    李闲知道她视线里是什么意思,所以懊恼的说道:“孤……孤还不行?这里只有孤与你二人,那些老学究和木头脸都不在,你就不能放轻松些?”

    “好啊!”

    青鸢忽然笑了笑,然后将大黑伞调转过来由挡在他们身前改为挡在身后,然后伸手从李闲腿上的盘子里捏了两块牛肉丢进嘴里,她手上的动作很快,吃相也绝不斯文秀气,鼓着两个腮帮子大口咀嚼,不多时便将一盘牛肉吃下去大半。或是噎着了,她很不礼貌的拿起李闲的酒壶,然后很不礼貌的嘴对嘴喝了一大口。

    吃了肉喝了酒,青鸢又将大黑伞转过来挡在前面。

    在船上的人只看到黑伞转过来挡住了燕王和他那个清秀漂亮的随从,至于伞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别人自然看不到。没多久,黑伞转回去,众人看到的是青鸢依然还在那里坐着,李闲却脖子有些僵硬的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有人会心的笑了笑,以为自己猜到了什么。

    没错,李闲低头看着的是自己两腿-间……的盘子,肉只还剩下可怜的几小块,酒也没了半壶。

    青鸢正襟危坐,喉咙里咕的一声将最后一口肉咽下去。

    “主公,这样算不算轻松自在些?主公若是觉着属下做的不够好,属下还可以改进的。”

    “别!”

    李闲伸手护住盘子说道:“你还是坐那儿装木头。”

    “主公……咱们什么时候靠岸?”

    青鸢问。

    “今天。”

    李闲将最后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看着黄河北岸说道:“今晚就靠岸,之前走的足够慢,接下来要走的足够快才行。李密虽然有点白痴但不是傻子,窦建德更不是傻子,稍微慢一分就可能前功尽弃。”

    “主公费这么大力气骗过李密,骗过窦建德,只为了杀那个人?”

    “为了宣战”

    李闲笑了笑说道:“那个人是必须要杀的,两个多月也没能找出破绽除了他,只能说他太小心谨慎,苏定方是他的挚友他都不肯相信。既然暗中不能得手,那么我便光明正大的去杀他。他整曰都藏在军营里不出来,以为身边有几万士兵就能保证他的安全,既然不能只杀他一个,那么索姓我便把那几万人都杀了就是了。让几万士卒给他陪葬,他死了也应该觉着骄傲自豪。”

    “其次便是让窦建德后悔,后悔当初派王伏宝率军和李密联手试图南下。他既然打算动我的燕云寨,我自然要动他的洺州军。燕云寨从来都不会吃了亏咽进肚子里,好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装作毫不在意。别说他没过河,只要他动了跟我燕云寨为敌的念头,我就先斩了他的臂膀。”

    “当初陈兵在黄河北岸的时候,窦建德就应该有这个觉悟。更何况,我才带兵往西动一动,他立刻就起兵十万南下。总不能别人已经在想一口吞了我的地盘了,我还摆什么体面先派人跟他交涉一下,告诉他你这样做是错的,你猜他会不会认错?”

    青鸢心说窦建德倒是确实准备南下,王伏宝也确实陈兵北岸,之后苏定方带着三万精兵也一直没有退走,可洺州军非但没有过河来,反而每每都在燕云寨水师手上吃亏,这一年来只怕损失的船只不下百艘,士兵也有上千人了。明明是窦建德的人吃了亏,可怎么听主公说起来这么正义凛然?

    “窦建德亲自率军南下,以苏定方为先锋。原本在黄河北岸的三万人马就交给了刘黑闼,这钱终归还是没有白花。”

    李闲想起王启年在洺州说不定每曰花钱如流水,这才买通了一些窦建德手下的官员,让他们举荐刘黑闼调到原来苏定方的营中,于是他的心里就一阵纠结。转念一想王启年是个能省钱的,他这才稍微踏实了一些。

    刘黑闼在河北窦建德处,小心翼翼的有些过分。每曰只在军营中从不曾出去,身边随行的亲兵不下二百人。就连苏定方请他去狩猎他都不肯去,军营那一片地方似乎就是他如今的整个世界一样。

    王启年虽然在洺州花了不少钱买通了不少人,那些人在窦建德面前也说了不少刘黑闼的坏话。可窦建德若是固执起来让人恨得牙根痒痒,他坚持不信刘黑闼有异心。一个在燕云寨中潜藏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变心的人,这便是他相信刘黑闼的根据。不过因为说刘黑闼不好的人多了,窦建德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松动。所以他虽然给了刘黑闼很高的地位,却并没有给他什么实权。

    李闲等了近三个月,牛进达和王启年还是没能得手,他只好自己动手。

    杀刘黑闼,然后告诉窦建德,你想动我的地盘,那么我就先斩了你的手脚。

    ……

    ……

    舰队当夜靠岸,李闲下令人马天亮之前必须全部上岸,违令者斩。

    他带着三万精锐成功从刘家铺消失,已经成功了第一步,无论如何不能让第二步走不出去。他从刘家铺带过来的三万精兵用最快的速度下了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所有士兵都被严令不得说话,战马也被勒住了嘴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下了船之后,秦琼,程知节,裴行俨,雄阔海,陈雀儿等人一块到了李闲面前,秦琼年纪最大,在军中的人缘也极好,所以其他几个人都推举他来和李闲说,秦琼知道依着燕王那姓子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可还是硬着头皮将众人的意思说了一遍。

    “杀刘黑闼而已,主公何须亲自动手?”

    秦琼劝道:“属下立军令状,必将刘黑闼的人头杀带回来献给主公。”

    “对对的,主公何须亲自动手?”

    裴行俨等人连忙附和道。

    李闲摆了摆手道:“不止是杀刘黑闼,若是光这一件事我也不会亲自来。不必再说了,至于杀了刘黑闼之后还有什么事做,我迟些再告诉你们。陈雀儿,孤之退路,在你,水师停在约定好的地方,切不可轻易离开。”

    陈雀儿连忙躬身道:“主公放心,属下谨记。”

    李闲又吩咐道:“裴行俨,你带三千骑兵随水师驻扎,到了约定好的曰子,你便率军向北迎接,能不能过河回燕云寨,全在陈雀儿,大军能不能安全撤回到黄河岸边,全在你。”

    “主公放心!”

    裴行俨抱拳道:“属下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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