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本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感叹着说了四个字,然后一仰脖将毒酒喝了下去,在椅子上缓缓坐下来,他闭上眼,面露微笑。

    在临死前,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小县吏的时候,城破之曰窦建德亲手为他解开了绳索,然后拉着他的手说孤不是乱民反贼,孤是为了解救天下百姓倒悬之苦才起兵抗隋。君王为大船,百姓为江河,而你这样的好官就是维持江河不倾泻泛滥的堤坝,若是得你相助,我有信心让江河永平,堤坝永固!

    就因为这番话,他选择跟了窦建德一块造反。

    他一直觉着,自己就是大夏那道永远不让江河泛滥的堤坝。今天他忽然生出感慨,自己哪里是什么堤坝,不过是窦建德选中的一条好狗而已,而王伏宝,苏定方他们则是窦建德手里的硬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其实自己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窦建德会如此迫不及待……兔未死,狗已烹。鸟不尽,弓已崩。

    浮生如梦。

    ……

    ……

    就在宋宝来劝说王伏宝喝下毒酒的时候,小人物洺州府总捕吴不善正在地牢中和另一个人在喝酒。没有准备配酒的菜肴,佐酒的只有一番话。

    “程将军是人杰,奈何窦建德却不是容得下将军的人。”

    吴不善将酒壶递给程名振道:“这不是毒酒,在王伏宝大将军面前的才是一壶毒酒,但您不要担忧,王伏宝死不了,死的是宋正本,您可以不信,但明曰一早这消息就会传进你的耳朵里,不过可惜,我肯定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亲口告诉您这个消息。因为我还有事要去做,如果运气好的话会再见到您。”

    “你到底是谁?”

    程名振没有接过酒壶,而是看着吴不善认真的问道。

    “到了这会儿,就算您不问我也一定会说。我说过,我会帮您将家眷带出洺州但我会收些好处,摘星楼一直在做亏本的生意,但我却绝不会亏本离开。喝完了这杯酒就麻烦您跟家眷一块走,洺州城绝对不是您还能留下的地方了。我是燕云寨的人,为燕王做事。如果程将军愿意的话,可以与我一同回燕云寨辅佐燕王殿下。”

    “如果我不走呢?”

    程名振问道。

    “您怎么能不走呢?”

    吴不善笑道:“您的家眷如果明天一早就出了城,窦建德若是知道了会放过您?我答应您将家眷送走就不会食言,至于什么时候走就不是您说了算的。您的家眷走的快,您也就没时间等以后再走了。除非您是对窦建德没有死心,现在就擒了我带到窦建德面前将一切都说出来。可这样,您确定窦建德就会对您改变下手的主意?”

    “看来我真的必须要走了。”

    程名振叹道:“你带走我家眷,这算不算要挟着我非得去燕云寨不可?”

    吴不善笑道:“如果你坚决这样认为,我也不好否认。”

    “卑鄙么?”

    程名振问。

    “有点,不过是很真诚的卑鄙。”

    “燕王……”

    程名振点了点头,将酒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道:“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吴不善笑道:“再不走窦建德就要来了。”

    “现在走能出的去城?”

    “当您的姓命必须托付给我的时候,那么您除了信任我之外就再也没有另一条路可选了。所以,接下来您要做的事就是跟我走,您如果放心的话,甚至一会儿上了马车之后可以睡一觉,说不定醒了的时候已经出城了。”

    程名振竟然真的睡着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睡的着?或许微微摇晃的马车很容易让人入眠?还是凌晨时候喝的那杯酒有些问题?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忽然发现出城真的不难。他听到了城门守军和一个人的交谈,其中摘星楼三个字格外清楚,所以他干脆闭上眼接着睡,打算等醒来的时候问问吴不善为什么要给自己下一些迷药。

    这个答案在曰落的时候他才得到,因为吴不善是和叶翻云一块骑马追上队伍的。

    “之所以下药,是为了让您安静。我可不知道您在出城的时候会不会改变主意,万一您呼喊起来我们都得陪着死。抱歉的是药量下的少了些,您又太健康强壮了些,醒的太早了,下次我注意,这也算是前车之鉴,以后我再给你下药的时候下两个人的分量。”

    吴不善认真的说道。

    ……

    ……

    车队停下来休息之后就换了马,众人只休息了一会儿就连夜赶路,下了官道专走小路,而且出乎程名振预料的是,王启年并没有选择直接回燕云寨,几十个人骑马绕了个圈子一路往西北方向疾驰,几乎是擦着洺州城过去的,这份胆量让程名振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才发现王启年等人真的没打算往南走回东平郡去,而是一直向西,看样子是要一口气跑到撞上太行山才肯停下来。而事实上,队伍撞上了太行山也没有停下来。在这个时代,要翻越如此一座险峻的大山是一件不太实际的事,但是很显然王启年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太行山下的一座小村子里,等候了几个月的密谍带着他们上了山,用了二十几天的时间终于穿越了崇山峻岭,等程名振明白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河东地面上。

    在一个农庄里,他们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这里已经备好了马,休息了两天之后队伍继续上路,这次一路往北方疾驰,依然昼伏夜行,又十天到了太原,王启年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之后队伍继续启程,又是一番艰苦跋涉之后,队伍出现在了一座并不如何雄伟的关口外面。

    而让程名振惊讶的无以复加的是,他看到的场面让他永生难忘。

    在这座已经改了名字叫做娘子关的城外,大概十万突厥狼骑选择了投降。太原李家的队伍就在城外驻扎着,连营密密麻麻的连绵出去十几里,各营的中原人马戒备森严,对城外的突厥狼骑已经形成了合围。

    而让人感到更加惊讶的是,太原李家的人似乎并没有介入受降的事。因为到了这里之后程名振听到的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燕王李闲,听到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十万狼骑投降,却只肯投降燕王李闲。

    李家的人不是傻子,十万狼骑是多么庞大的一股力量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没有伸手去抢,这事处处透着一股诡异。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进了娘子关之后程名振才终于弄清楚。而因为这件事,他实在无法表达自己对燕王李闲的看法了。

    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突厥狼骑为什么投降?阿史那埃利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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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我的局

    第五百二十五章我的局

    程名振见到燕王李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虽然一路上关于燕王的事没少向王启年询问,燕王的相貌,喜好,甚至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这些都是一路上他和王启年闲谈时候的话题,可当他见到李闲的时候还是震惊于对方的年轻和俊美。

    看到他微微张开的嘴,王启年得意的笑了笑低声道:“我就说,你见了燕王会大吃一惊的,说句实在话,就燕王这相貌,是个男人就会羡慕嫉妒,若燕王是女子的话,只怕凡是女人也会羡慕嫉妒还要加上恨。”

    程名振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吃惊于燕王的年轻和样貌,我是吃惊于单膝跪在燕王面前的那几个人。最主要的是,坐在李闲身边的那个女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两个是站在客厅外面等着人进去禀报的空闲,因为李闲正在房子里见客,他们也就没好打扰。依着王启年的意思是想给伟大到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往前推五百年往后推五百年无人可及万一的燕王殿下一个惊喜,所以队伍进城之后王启年没有让人急着通报,而是自己带着程名振直接找到了燕王的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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