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德已经入了戏,越说越激动。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远处的李闲忽然拍了拍手,似乎极喜欢赞赏李承德说的这句话。他伸手从树上摘了一颗还没有熟透的野桃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青涩但新香的味道钻进鼻子里让人很舒服。
“裴大人怎么不坐?”
李闲走回去,在椅子上坐下来笑着说道:“天为穹盖,地为绒毯,孤这客厅虽然看起来颇简陋无章,但足够大,自然不是没有裴大人你坐的地方。”
这话一语双关,裴寂何等聪慧之人怎么能不明白李闲的意思?他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天为穹盖,地为绒毯……殿下好大的心胸,臣钦佩。只是既然上有天,下有地,人在其中这便是规矩,既然天地有规矩,世间有秩序……殿下何必要强求?”
“这话说的比河东王刚才说的还要漂亮些。”
李闲把玩着手里的青桃,微笑着说道:“孤不怎么会说漂亮话,但孤是个喜欢听漂亮话的人,总是让人受益无穷。”
他将手里的青桃抛给裴寂问道:“规矩……便如这青桃,按天地间的规则秩序,这桃子还没有熟透摘下来便是不合规矩,不尊秩序对不对?”
“对!”
裴寂接过青桃看了一眼,然后垂首回答了一个字。
“但孤已经摘了,便是破了规矩,谁又能如何?是天来打孤?地来打孤?还是那野桃树拔了根做腿脚跑过来打孤?我摘得桃子,野桃树即便疼也只能忍着,或许不是它不想动不想反抗,而是它没办法反抗也反抗不了。便是如此,这就是孤的规矩。”
“就算殿下摘了桃子又能怎么样?”
裴寂举起来那青桃说道:“桃子还没有熟透,殿下强行将它摘了却不能吃,因为太酸涩,丢了的话,用不了几曰便会腐烂变臭,终究不是殿下需要的东西。”
“酸的,涩的,哪怕是腐烂的,也是孤的。”
李闲语气平淡的说道:“孤拿到手里的东西,喜欢便留着,不喜欢便丢了,因为孤有这个实力。”
他指了指那棵野桃树说道:“如今桃树便在那里,孤站坐在桃树边,除了孤之外还有谁敢去碰?”
裴寂怔住,叹了口气道:“进了长安城的燕王,和出了城的燕王判若两人。”
“你错了。”
李闲看着裴寂认真的说道:“进了城,出了城,这些事和孤是什么样人没有丝毫关系,在长安城中孤敢带着人自萧瑀的宅子杀起,已经自皇帝院子里的桃树上摘了一颗又一颗桃子,皇帝以为只要护住那最大的一颗桃子便不会有事,却不知道孤之所以留着那颗最大的桃子还没有去摘,是因为要等那桃子熟,而不是孤不想去摘,也不是不能去摘。”
“这些话……”
裴寂苦笑道:“我不敢如实禀告陛下。”
李闲笑了笑,走到裴寂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些话,孤也不是说给长安城里的皇帝听的,而是说给裴大人你听的,你应该明白孤要对你说什么。”
“我……”
裴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去,见了那个皇帝随便你对他说些什么,你总会想到一些让皇帝满意的话,既然是清君侧而来,总得想点样子才是……你是个聪明人。”
李闲转身走向大帐,最后几个字从远处飘荡了过来:“不要让孤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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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白脸和胖子相见总是很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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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白脸和胖子相见总是很欢乐
燕云军围困长安之后的第三天,裴寂出城面见了燕王李闲和河东王李承德,李闲借青桃试探裴寂,而裴寂也自这一番言论中猜到了燕王的想法。他是李渊起兵时候坚定的支持者,当年他身为晋阳宫留守,李渊起兵所需之粮草辎重甲械皆出自晋阳宫,他的功劳之大犹在长孙顺德,陈寅寿等唐公府旧臣之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对他格外器重。虽然李渊恼恨于世家权势太大,但他也知道没有世家的支持根本就难以成事。之所以他自起兵之曰起便势如破竹一般攻入长安,立大唐以取代大隋,最主要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得到了关陇世家的支持。财力,人力,物力,如果没有这些世家站在他这边,李渊现在绝不可能坐在那把椅子上出口称朕。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借李世民叛乱将朝廷清理了一遍依然不敢对真正上得了台面的世家动手,那些仗着有些从龙之功便飞扬跋扈的小家族他该杀的杀,该敲打的敲打,但大唐朝廷目前世家为主的格局却不敢动。
裴寂是世家在大唐朝廷的代表人物,在大唐朝廷里是什么样的分量不仅仅是李渊知道,李闲也知道,所以他才会对裴寂说出那番青桃论。
裴寂在回城的路上忍不住感慨,这才短短几年过去想不到自己竟然再一次面临一个必须抉择的时候。当年在太原的时候,他果断的站在李渊这边,倾尽晋阳宫的储备协助李渊起兵,为他裴家换来了新的一个巅峰。如今他身为纳言,大唐朝臣无人能出其右。如今又是一个必须抉择的时候,但这次却比在太原时候要艰难的多。
撩开车窗的帘子,裴寂看着官道两侧枯黄却干瘪的小麦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之前李闲说的话,他忍不住苦笑一声。李闲是个极会借势之人,裴寂甚至认为李闲的眼光比李渊还要好些,做事的手段也更果决。
青桃……
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神越发的闪烁起来。
马车进了长安城之后直接往太极宫方向赶过去,裴寂不敢耽搁,皇帝还在等着他的消息,可问题在于,他什么消息都没有带回来。李闲挟持了太子之子河东王李承德,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可裴寂往燕云军中走了一趟,李闲却根本没有提任何条件。裴寂知道李闲为什么不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条件。也可以说,自始至终燕王就只要那么一个条件。摘皇帝院子里桃树上最大的那颗桃子,而且现在那桃子似乎已经熟了……
想到燕王竟是连个借口都懒得自己去想,他就觉得头疼。
进了太极宫,裴寂下了马车直奔御房。
“城外的人怎么说?”
李渊听说裴寂回来了,也没心思再装什么深沉直接问道。
“诛秦王,立储君。”
裴寂想了想,替李闲想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条件。
“立谁?立他?!”
李渊愣了一下怒问道。
“立河东王李承德。”
裴寂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渊一眼后说道:“燕王李闲请陛下昭告天下,下旨诛杀秦王,立太子之子河东王李承德为储君。还请……”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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