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万众瞩目的科举,如期而至,天未透亮,京城考生云集,由于没有现成的贡院,考试地点都是临时指定的,一年换个地方,也没有个准数,所以先将他们集中在皇城尚书省,统一安检,核对身份,确认编号……一个流程下来,也要耗费一两个时辰,为了不耽误考试安排,只好委屈下生贡了,幸好这种时刻,考生们或紧张惶惑,或淡定如常,一些人更是胸有成竹,十拿九稳,也不觉得疲惫,然而这等事情,自然与韩瑞没有关系,他在秘书监任职,与科举省试沾不上边缘。

    不过,趁着几个主官上朝听政,一帮同僚却也兴致勃勃的闲聊起来。

    “也是可悲,数千人参考,进士科大抵千人得第者百一二,明经倍之,得第者十一二,秀才、俊士最难,有时居然没人考过。”有人轻笑道:“算起来,最简单的就是童子科了,可惜只准十岁以下孩童参考,让人苦叹奈何,当年,我也想参加的。”

    一阵哄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其实,一帮官员之中,真正是科举出身的极少,朝廷百官也是这样,大多是通过其他途径为官的,科举官员,还未形成气候,不过凭借自己努力,中进士,登龙门的官员,自然受到世人的敬重,上官仪就是如此,贞观元年进士及第,现在已经是六品官员,升迁的速度也不算慢了。

    “大家猜测下,今年的状头,花落谁家?”

    “听说已经定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却没见风声传出。”

    “有谁知道,今年朝堂哪位大员家的公子参加科举?”

    众人猜测纷纷,韩瑞仔细聆听,却是没有参与其中,别人问了,只是含糊其辞的应对,手却没有停下,拿着毛笔抄抄写写,装模作样也好呀,事实证明,韩瑞做法没错,只听一声重重咳嗽,著作郎萧德言走了进来,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盯住众人不语,各种声音戛然而止,一帮官员立即低头,官署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目光环视,萧德言淡声说道:“韩校书……”

    不是吧,没有开口也受批评,韩瑞心怵,发现萧德言又点了其他人的名字,这才松气,只听萧德言说道:“你们随我出来。”

    众人不解,韩瑞等人也是如此,随行而出,只见萧德言只顾向前走去,也不好拦路询问,只得一路跟着,出了秘书监,拐弯抹角的,就来到尚书省附近。

    此时,这里儒生云集,又调来了几千军卫维持秩序,也颇为热闹,不过到底是皇城之中,众人也不敢过分喧哗惊扰,却也显得井然有序。

    “生贡人数众多,礼部人手不足,借调你们几人前来,帮忙监考。”萧德言作了个解释,带着他们走进礼部官署之中,交待几句,随之走了。

    “帮忙监考?”韩瑞神情古怪,这样也行啊。

    片刻,几个礼官的安排,让韩瑞的一些想法破碎了,通过抓阄的办法,确定他们监考的考场,随之讲解一些监考的规矩,就打发他们去工作了。

    在吏员的引领下,韩瑞来到自己监考的场间,里面约莫有三五十人,一张方案,一张草席子,露天而坐,也是蛮辛苦的,韩瑞感叹了番,走了进去,转了两圈,悄悄的仔细打量,发现没有认识的,才彻底死心。

    过了片刻,一通鼓声传来,吏员飞奔而来,呈上试题,韩瑞拿来观看,发现自己监考的却是一史科,钱丰报的是进士科,自然不在其中,韩瑞叹气,微微摇头,大声宣读题目,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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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你来考个

    唐代的考试的科目非常的庞大,有五十多科,从经文到时事政治、经济、制度、军事、法律、盐政、漕运、历史、数学、文字等,包罗万象,任由考生选择,不过最显贵的,自然就是进士科了,参考的人数最多,落第的更多。

    碰了几次墙壁,一些士子只得放弃荣耀,改走他路比较实际,反正考中进士,或者其他科目及第,也不能直接做官,都差不多的。

    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像明算、明字之类的科目,就算及第了,通过吏部的铨选,也不过是书吏之流,说不定要熬磨二三十年,才能混上官身,与进士出身的待遇,天差地别。

    望着底下的考生,韩瑞叹气,人生,就是这样无奈,若非迫不得已,恐怕他们都会跑去参加进士科吧,心生怜悯,韩瑞高坐案台之上,叫唤吏员拿了本汉书,津津有味的观看起来,对于底下一些小动作,却是视若无睹。

    反正,这个年代的科举,不像宋朝那样,一登龙门,身价百倍,堪称天堂,更不像明清,成了天下读书人唯一的出路,所以制度比较松弛,大家对科举考试公正姓的期望值并不高,对于舞弊的行为,也不严厉,发现了,就是逐出考场,几年不能应试罢了,自然不可能出现,明清时代的科举血案。

    当然,要是有些人做得过分了,韩瑞也不能不管,敲打了下书案,放下书卷,负手下去转上两圈,不时摇头,吓得一些考生脸色发白,见过韩瑞没有追究的意思,才慢慢安心,动作有所收敛。

    以韩瑞的眼光来看,这些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差劲了,一些小伎俩,原始之极,连小学生都不如,纯朴,真是纯朴。

    一边感叹,韩瑞归于案席,继续观看自己的汉书,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考场外面出现几个身穿朱紫章服的官员,为首的却是弘文馆学士褚亮,主考官的到来,自然引得考生一阵耸动。

    “肃静,专心答题,莫耽误了时辰。”韩瑞扬声告诫,安抚几句,连忙上前见礼。

    褚亮惊讶道:“韩瑞,你怎么在这里?”

    “礼部人手不足,下官过来帮忙监考。”韩瑞笑道,与褚亮关系谈不上熟络,但是也经常见面,自然没有多少拘束。

    旁边书吏低声禀报,褚亮微微点头,露出愉快笑容,招手说道:“如此甚好,陪我走走。”

    “那么,这里……”韩瑞表情迟疑。

    “你来。”褚亮随手指示,就有随行官员顶替韩瑞的位置,负责监考,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姓情本来就是如此,接替韩瑞之人,监考十分严厉,弄得考生们心中叫苦不迭,十分怀念韩瑞。

    一边巡视,褚亮笑问道:“韩瑞,在秘书监感觉如何?”

    “颇有不足,在慢慢学习。”韩瑞老实回答。

    “理应如此,治国安邦,与诗赋文章,根本就是两回事。”褚亮满意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多得前辈们的教诲。”韩瑞拱手说道。

    “别人指点,自己听不进去,也是枉然。”褚亮叹声道:“想我少年之时,聪明好学,博览群书,善文工诗,喜交游名士,十八岁仕陈,而后入隋,为东宫学士、太常博士,却为炀帝所嫉,诬与杨玄感牵连,遭受贬损,直到遇上陛下,随军参预密谋,侍从征战,才明白世道艰辛,百姓之苦,非是几篇文章诗赋,就能使得天下太平的。”

    “下官明白。”韩瑞说道,连忙道谢,人家可是开国功臣,天子心腹重臣,这样和颜悦色的指教,韩瑞多少有些荣幸。

    褚亮捋着青须,儒雅说道:“我们老了,以后的朝廷,就看你们的了。”

    “学士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容光满面,何以言老。”韩瑞笑道:“况且,朝廷有登善兄在足矣,何须我们。”

    “阿谀,滑头。”褚亮笑斥了下,步伐悠悠,想到儿子褚遂良,后继有人,心里也是蛮舒畅的。

    见到两人笑语晏晏的模样,旁边随行的官吏,除了羡慕,就是妒嫉,没有奈何,只得尽到责任,抓了好几个舞弊的考生,心里才觉得舒服。褚亮神情淡然,不因考生舞弊而喜,也不为抓到考生作弊而忧,转了圈,微笑道:“没什么好看的,陪我去下盘棋吧。”

    韩瑞自然不会拒绝,走到主考官休息的官署,旁边是间考场,路过其中,也真是巧,就在门窗正对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听闻动静,钱丰本能抬头,见到的却是韩瑞灿烂的笑脸,顿时蒙了,怀疑的揉搓着眼睛,发现不是做梦,目送他走进主考官的房屋,钱丰心情汹涌澎湃,深深吸气,勉强压抑激荡的心情,突然有如神助,文思迸发,奋笔疾飞。

    仿佛有所察觉,褚亮随口问道:“怎么,遇到熟人了?”

    “是啊,一个世交。”韩瑞笑道。

    嗯,褚亮也没有在意,取来棋盘,摆开阵势,两军对垒,却是象棋,韩瑞提供的新玩法,已经在权贵上层之中流行开来,不仅武将喜爱,一些尚武的文官,也迷恋不已,褚亮就是其中之一,以他的智慧,自然轻易的精通掌握,与人对局,所向披靡。

    “京城之中,除了药师兄,李懋功,嗯,陛下也算。”褚亮叹气道:“还有你,再也无人是我的对手,寂寞啊。”

    韩瑞满头黑线,这语气,好像已经天下无敌了,二话没说,驱车直上,一番鏖战,韩瑞发现,褚亮确实有自负的资格,走法虽然堂堂正正,中规中矩,但是却运筹帷幄,老谋深算,步步为营,一些时候,韩瑞明知道是对方的陷阱,也不得不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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