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胡人的头发,不是黄色的……”
“那是大食以西来的胡人。”刘二永耐心解释,见到新兵迷迷糊糊,也知道他没有听懂,笑了笑,严肃说道:“小五,教你的几招刀法,练得怎么样了?”
小五心虚,目光闪躲,吞吞吐吐说道:“还…可以吧。”
“还可以……”刘二永皱眉,眼神锐利,训斥道:“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苦练,小五,告诉你多少次了,一定要努力,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当个没出息的杂兵……”
“杂兵有什么不好,二永哥也是个杂兵。”小五嘀咕。
刘二永一听,顿时怒了,涨红了脸孔,低吼道:“杂兵好在哪里,你以为杂兵是什么,其实什么都不是,拿最少的钱粮,干最低贱粗重的活,随时随地给人呼来唤去,连辎重后勤的小卒子,也能欺负到头上,搬运后械的事情,本来是他们的活计,却偏要指使我们……”
就在刘二永宣泄身为杂兵的辛酸苦楚之时,车马也慢慢来到将作监,听到旁人的提醒,刘二永这才停声,恨铁不成钢道:“小五,现在不努力,你迟早会后悔莫及。”
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刘二永在心里补了句,跳下了马车,呼了口闷气,换上了笑脸,呈示腰牌,以及南衙更换兵械的文书,将作监门卫随意看了两眼,直接挥手放行。
刘二永连忙表示感谢,招呼手下,把马车上,破损陈旧的后械,或抬,或背,驾轻就熟的向中校署走去,才到地方,刘二永就察觉有些不对,不过至于什么地方不对,一时之间,却说不上来。
适时,一个书吏,疾行而来,笑容可掬道:“这位卫士,来此有何贵干?”
对了,灵光闪现,刘二永恍然大悟,什么时候,中校署变得这样安静了,记得以前来,都是喧嚣吵闹的情况,现在却听不到丝毫声音,其他人呢,难道都出去了不成?刘二永胡思乱想,也不敢怠慢,连忙表明身份与来意。
“更换兵械,没有问题,请随我来。”书吏十分热情,招呼刘二永等人,拐了个转角,来到库房之前,刘二永等人,立即松了口气,纷纷放下破损陈旧的兵械,毕竟是几口大箱子,分量可不轻。
库房旁边,有个小屋子,里面也有四五个书吏,听到刘二永等人的来意之后,其中一人走了出来,客气的让刘二永打开箱子,仔细检查起来,不时报数,刘二永有些迷惑,以前来的时候,最多是看两眼,随后打开库房,让自己搬箱子走人,不见有这个程序呀。
数了两遍,确认之后,里头又走出个书吏,捧着簿册,干咳了下,吟诵唱道:“讫今,收到南衙x府x团x队帐下,火正刘二永,送来破损兵械,数额如下,环首刀……陌刀……白杆枪……红缨铁枪……长戟……x年x月x曰。”
慢条斯理念罢,书吏说道:“刘火正,数额可对?”
呃,眨了下眼睛,刘二永回神,连忙点头,书吏笑了,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刘火正在此画押。”
“画押!为什么要画押。”刘二永惊愕异常。
我也不想,上头逼的,书吏心中无奈,和颜悦色道:“也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证明,刘火正今天送来过这么多兵械而已。”
有点忐忑,又有点困惑,不过考虑了下,觉得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而且看书吏的架势,如果自己不画押,恐怕是不会罢休,没有办法,刘二永只得答应,就要接过书吏递来的毛笔,突然缩手,脸红说道:“我…不会写字。”
书吏释然,也不指望五大三粗的府兵卫士,能够识文断字,不过,就算这样,书吏也不敢玩什么花样,因为破损的兵械,还要运到铸兵作坊,经过清点,融了重铸,要是发现数额对不上号,倒霉的还是自己。
心里唉声叹气,书吏笑道:“不要紧,按个手印就成。”
刘二永犹豫了下,最后咬牙,断然在拇指涂了红色印泥,小心翼翼的在簿册按下手印,有点按卖身契的感觉。
书吏笑了,也有点黄世仁的意味,笑眯眯道:“刘火正,对于更换的兵械,是否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刘二永浑然说道:“没有,把这几个箱子装满就成。”
“那好,刘火正,请稍等。”书吏欣然说道,随之拿着簿册走了,刘二永点头,估算书吏去拿库房钥匙了,不过时间却有点儿久,一刻多钟都不见返回,站在阳光底下,闷热得厉害。
小五抹着执汗,抱怨起来:“干什么去了,让人等那么久……”
“小五,不要胡说八道。”刘二永轻斥,虽然心里也认同,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识趣一些,免得受到刁难,回去不好交待。
小五撇嘴,不过还是乖乖闭嘴,退了下去,就在这时,库房大门突然开启,十几个匠役,推拉着几辆平板车出来,车上也是几口大箱子,一同出来的,还有刚才的书吏,只见他微笑招手,扬声道:“刘火正,请过来清点。”
清点什么,刘二永发愣,立即上前,却见箱子没有封盖,里面尽是闪光发亮,锋芒毕露的兵械,正在迷惑之时,却听书吏说道:“刘火正,你数清楚了,不要遗漏。”
刘二永也不笨,立即醒悟过来,连忙说道:“这些就是更换的兵械。”
“是呀,数额与刚才的一模一样,环首刀……”书吏快速念了遍,微笑道:“这是清单,你收好了,若是数额没错,烦劳在此,再按个印。”
速度好快,刘二永浑浑噩噩的,也忘记数数,带着几分茫然,按了手印,随同九个手下,推拉板车,悠悠而门,也不怕兵械缺漏。
当然,书吏也不敢,因为库房现在,与往曰不同,每样兵械杂器的储藏,都记录在案,列出详细的数额,收与支,月底清点结算,数目不对,那么出错的人,就要受到惩罚了。
不要担心,新上任的中校令韩瑞,非常的宅心仁厚,不会让你丢了饭碗,库房少了什么,你自己掏腰包补上就行,如果是多了,更加严重,克扣物件,想要中饱私囊呀?所以,数额最好是不多不少,有了偏差,说明你的工作不认真,那么,就要调整工作了。
书吏不是官,但是辞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有将作监的批准,不过作为中校令,韩瑞有这个权力,安排手下书吏的工作,成心给你小鞋穿,你也无可奈何。
在整顿的时候,真揪住了两个污吏,韩瑞也不手软,直接杀鸡儆猴,这个时候,众多书吏才幡然醒悟,三个佐官只是佐官而已,衙署作主的是中校令,这是大势,谁敢抗令不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惩戒,没人能够帮忙求情。
分清主次之别,一帮书吏,谁也不希望,自己就是下一只鸡,头顶悬着利剑,哪个还敢玩忽职守,纷纷按照韩瑞制定的计划,实施改变,一段时间之后,众人惊讶的发现,中校署的工作突然变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效率更是以前的几倍。
此时,众人才明白,原来韩瑞不是在胡闹折腾,特别是将作少监阎立本,见到韩瑞推行的管理细则,切实可行,而且效果显著之后,立即动了心思,招来韩瑞研究,准备在将作监之只推广应用。
“不可,阎少监,急于求成了。”然而,韩瑞却摇头,明确的表示反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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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名利
“为何?”阎立本不解,既然是善政,自然要推广,这是必然的道理,况且是韩瑞想出来的办法,推行之后,政绩自然也少不了他的,没有反对的理由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了个俗语,韩瑞微笑道:“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才几天时间,能看出什么效果,焉知其中没有疏漏不足的地方,还需要加以完美,不然,全盘推行,问题暴发,想改就晚了。”
“有点道理。”阎立本点头,觉得韩瑞做事沉稳,根本不像个年轻人,目光掠过一抹赞许之意,却摇头说道:“小心谨慎没错,但是过了度,就是优柔寡断了,符节,看你,小小的年纪,却没有丝毫的朝气,还不如我这个皓首老头,发现问题,立即纠正就行,亡羊补牢,也不算晚,在将作监,我还是有点威望的,压得住阵脚,不必畏首畏尾,怕人非议。”
这倒是实话,虽说阎立德不管事,将作监有两个少监,分管将作监的事务,但是阎立本是什么人物,抛开身份地位不论,才华横溢足以令另外的少监难望其背,所以将作监实际的权力,就掌握在阎立本手中。
况且,两兄弟齐心协力,将作监中,有谁能与之争锋,当然也不是说,阎立本权力熏心,野心勃勃,想要掌控将作监之类的,主要是觉得,韩瑞的建议,确实行之有效,有利于朝廷,出于公心,自然要加以推行实施,。
咦,居然比自己还要有信心,韩瑞考虑了片刻,依旧摇头说道:“中校署出了问题,还可以及时更正,要是全部衙署都出现问题,那岂不是乱套了,即使都纠正了,但是也耽误了正常事务,所以我的意见,还是不必急于一时,再等些时曰,以一个月为限,如果没有异常情况,再推行实施也不迟。”
“给你立功受奖的机会都不要,我急什么。”阎立本默认了此事,笑了笑,若有所思道:“对了,你手下那三个中校丞怎么样了,前些时候,还跑来向我诉苦,说你一意孤行,独断专行,现在,怎么不见了影响。”
“三位佐丞奉公职守,一时忙于公务,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给阎少监问安。”韩瑞慢声细语,拱手说道:“在此,我代他们,向阎少监请罪了。”
总是被人代表,现在代表别人,韩瑞心中的感觉不错,也难怪,后世那么多人,喜欢代表别人,滋味难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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