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见解?”李世民目光锐利,震慑人心,这是生杀予夺多年才养成的威严,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确确实实存在。
早说不来了,偏要拉来,早晚给你害死,心中埋怨李承乾,韩瑞额头隐约冒汗,勉强定下心神,恭声说道:“启禀陛下,臣今曰沐休,出郊路过一个山村,却闻村中民妇染病……区区小病,一个坐堂数十年的名医,居然无可奈何。”
“然而,一个不及双十年华的少女,医术再高也有限度,但只是稍微施针推拿,立即妙手回春,医好了村妇,究其原因,无非是……”想了想,韩瑞说道:“坦诚相对,没有丝毫顾忌而已。”
李世民是多么聪明的人,立即明白韩瑞的隐喻,脸色变了几下,扬声道:“传御医。”
听候差遣的寺人,连忙应声,匆匆忙忙而去。
现在,太医院里的御医,可不敢在官署待着,就在内宫附近徘徊,听到旨意,马上捉起药箱,小跑似的赶来,行路进半,发现不是去内宫,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忙向寺人打听情况,听说是皇帝召见,脸色更加煞白。
进了宫殿,连头都不敢抬,直接软跪地上,颤声道:“参见陛下。”
“韦院事,朕问你。”李世民沉声道:“医治许久,皇后的病情,是否有所起色?”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韦慈藏冷汗直流,又不敢撒谎欺君,更不敢明说,只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哼,李世民继续道:“朕再问你,皇后所患何病?”
“回禀陛下,这是气疾……”韦慈藏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道,心里松了口气,至少这个问题能够回答。
“你们怎么知道是气疾。”李世民厉声道:“望闻问切,这是最基本的方法,可是,你们却是这样给皇后看病的,除了当曰,宫女代你们诊脉,你们几个看了眼皇后之外,此后几天,既没给皇后切脉,又没问过皇后身体怎么不适,听到皇后受凉,加重了病情,你们自顾将药方改来改去,全然不管是否对症下药,难道不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道理?”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纯粹是屁话,大家只知道,伴君如伴虎,天子之怒,可是要伏尸百万的,小小的太医院事,算得了什么,韦慈藏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身体好像筛子似的,不停颤抖,内衣都湿透了。
旁边的韩瑞,也听得瞠目结舌,本来以为,那些御医,之所以治不好长孙皇后,可能是由于男女之别,不好直接施展医术,却是没有料到,这些御医,居然已经脱离了实际,只是纸上谈兵,这等行径,分明与后世的专家教授差不多。
然而,韩瑞也不了解,御医也有他们的难处,给皇帝看病难,给后宫的嫔妃看病,更是难上加难,谁都知道,中医看病,少不了身体接触,可是,皇帝的女人,谁敢乱动,你不要小命了,也不要连累了别人。
当然,不能肌肤相亲,伸手切脉,也可以悬丝诊脉呀,但是所谓的悬丝诊脉,与扁鹊透视人体肺腑,华陀开刀破颅类似,那是传说中的神技,太医院之中没人会用,平时吹嘘不成问题,真正实际艹作,谁也不敢尝试,所以最基本的切脉,可以排除在外。
而且,皇帝的女人,也不是想见就见的,治病的时候,还要隔着纱帘,望不到,隔着远,鼻子没那么灵敏,所以平常时候,御医替嫔妃看病之时,只能通过问话,旁敲侧击,了解她们的症状,判断她们得了什么病,十分考验御医的经验。
然而,如果病人能够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还要医生作什么,咳嗽、胸闷、头痛,诸如此类,简单的症状,再是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名医,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判断无误,开出的药,可以治愈病人。
好比那个黄坐堂,能医好许多疑难杂症,可是解决不了村民媳妇的小病。主要的原因,无论就是,不能仔细的检查,切脉、观望、询问私隐等等,病人也不敢毫无保留的告诉医生,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缺少沟通,自然形成了隔膜。
有了隔膜,自然而然,就会存在偏差,所以长孙皇后的病情,才会时常出现反复,甚至越来越严重。这种情况,已经形成了惯例,习惯成自然,当局者迷,李世民等人,包括那些御医,自然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之处,现在得到韩瑞的点破,这才意识到,其中的危害。
“危急时刻,事宜从权,岂能顾得了陈规陋矩。”李世民怒喝道:“你们马上,给朕重新为皇后诊治,再出差错,就算皇后求情,朕也饶不了你们。”
“臣领旨。”韦慈藏大汗淋漓,连滚带爬,退出了宫殿。
李承乾连忙说道:“父皇,儿臣也去。”
“去吧,仔细照料你母后。”李世民应允,毕竟是皇帝,很快平复了心情,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态度变得缓和多了,和颜悦色道:“韩卿,这回,多得你的提醒,不然,差点就让这帮庸医坏了事。”
“陛下关心则乱,一时蒙蔽,臣是旁观者清,不敢居功。”韩瑞轻声说道,唉,古代是男权社会,特别是唐宋之前,医术高明的女医生太少了,就算是有,也是凤毛麟角,不得多见,至于其他,多是接生引产的稳婆,能有什么医术可言,所以皇后病重了,思维存在误区,却是没人想到,要请个女医生来,仔细诊治。
虽然不知道,长孙皇后的病情,是不是马上就能好转,但是韩瑞的提醒,的确很有道理,按照有功必赏的原则,李世民说道:“韩卿,建言有功……赏锦帛百匹,金百两……”
“多谢陛下。”韩瑞顿首行礼,皇帝的赏赐,这不仅是俸禄以外的奖励,也是某种承认与肯定,很少人会拒绝。
赏赐居然要比几年的俸禄还要丰厚,而且是名正言顺的收受,没人会指责,难怪总是说升官发财,不是没有道理的,韩瑞浮想联翩,识趣的告退,却步而出,兴高采烈的在寺人的引领下,前去领赏。
“这个韩瑞……也是机灵,难怪承乾,与他走得这般近。”李世民稍微沉吟,心情舒畅,更是没有批阅奏折的兴致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华盖香车,悠悠停在韩瑞的宅院之前,守门的仆役以为是有客来访,连忙上前迎接,却见自家郎君探头而出,愣了下,更是不敢怠慢,疾步小跑而上,有点奇怪,关心说道:“记得清早,郎君是骑马而去,而今怎么坐车而归,却不见了青骢宝马。”
“马在宫里,待会自有人送回,你多叫几人出来,把这里物事,小心搬到宅中。”韩瑞笑容满面,跃身下车,忽然发现门前,停了几辆马车,随口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是呀,郎君。”仆役连忙说道:“是夫人家来人了。”
哦,韩瑞也不奇怪,自从郑淖约怀孕之后,郑仁基与崔氏,时常前来探望,恨不能搬过来长住,当然,最想的,自然是接郑淖约回去,幸好,媳妇深明大义,不为所动,韩瑞欣慰,吩咐仆役妥善安置车上物事,随之乐滋滋的,快步向院中走去,怎么说也是件喜事,自然要与大家分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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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不高兴
“姐夫回来了……”
走进厅中,郑维德的声音随之传来,韩瑞笑了笑,目光游移,怔愣了下,却见客厅之中,除了郑仁基一家三口之外,还有几个陌生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个相貌俊逸,气质温文儒雅的青年,与郑淖约同席而坐,笑谈甚欢。
适时,厅中安静下来,众人嘴角泛笑,好像是在等待韩瑞的反应。眨了几下眼睛,韩瑞迎步而上,抱手施礼,笑容可掬,客气叫道:“兄长,何时回来的,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妹夫在这里有礼了,临时有事出门,未能前往迎接,真是罪过。”
“哈哈,维道,怎样,我没料错吧。”郑仁基捋须笑道:“已经告诉你,符节机灵,没有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
郑维道,郑仁基长子,平时在洛阳为官,现在回京述职,这件事情,韩瑞自然有所耳闻,估计这两天,人也该到长安了,况且,郑维道的相貌,与郑仁基、郑维德有七分相似,除非眼睛瞎了,不然,却是能看出三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妹夫。”郑维道行礼,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谈不上疏远,也说不上亲近,这是正常的事情,毕竟是初次见面,一见如故的场面,也要看概率的。
郑淖约笑容甜蜜,引手介绍道:“夫君,这位是嫂嫂。”
郑维道的妻子,也是个美丽的女子,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云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面容细致清丽,坐在那儿,微微浅笑,端庄高贵,文静优雅,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范阳卢氏,山东高门之一,与郑氏却是门当户对,韩瑞暗忖,友善的行礼问好,美丽的女子也很给面子,衽裣躬身,优雅回礼,随之退到郑维道旁边,好个夫唱妇随的温柔模样。
“你就是韩瑞,看起来不像呀。”
说话的,却是个年纪与郑维德差不多的少年,很是俊秀,抬头挺胸,有点儿傲气,或者可以称之为目中无人,韩瑞非常熟悉,多是世家高门子弟的范儿。
“卢霖,不得无礼。”卢氏轻诉道,卢霖撇嘴,乖乖的退了回去。
卢霖是郑维道的小舅子,郑维道是自己的大舅子,韩瑞摸着脑袋推敲,那么自己应该怎么称呼卢霖才对?大舅子的小舅子?真是复杂啊。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亲戚,韩瑞和煦笑道:“什么地方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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