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怒气涌上心头,韩瑞面无表情,沉声道:“周玮,辱人双亲,是否太过分了。”
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周玮笑容满面,呵呵说道:“哎呀,差点忘记,这里真有个没有家教的人,可怜啊。”
“周玮,陪礼道歉,不然饶不过你。”钱丰咬牙切齿,挽起衣袖,握紧拳头。
“我所言属实,为何要陪礼,有胆的话,就过来打我呀,就怕你不敢来。”周玮笑容灿烂,开怀之极,充满了挑衅意味。
“别以为我不敢……”钱丰不是鲁莽之人,清楚在颜师友寿宴闹事的下场,但是钱家深受韩九夫妇大恩,在此情况下,如果没有丝毫的表示,别说父亲钱绪了,就是钱丰本身,也不能够原谅自己。
“等等……”韩瑞伸手拦阻。
挣扎起来,钱丰怒骂道:“二十一郎,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非要给他个教训。”
“来呀,我等你。”周玮笑得非常阴险狡赖。
“三哥,问你个问题。”韩瑞提高了音量。
“什么?”钱丰莫明其妙,一时忘记冲越韩瑞的阻拦。
“黄初元年,是何时的年号?”韩瑞唯恐旁人听不到似的,继续增加音量,附近观礼之人听闻,不由侧身回头望来,目光之中,却泛着笑意。
“哈哈,白丁。”周玮口中讥讽挖苦,心里却打了个突,这小子,明明有几分才学的,怎么装起愚笨来。
狠狠剜了眼周玮,钱丰连忙低声解释道:“二十一郎,黄初就是魏文帝曹丕登基之时,所采用的年号。”
“是吗,这么说来,我应该没有看错。”韩瑞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容,高声道:“那个鼎炉……是假的。”
咦,众人惊讶,纷纷侧目而视,周玮却急了,心中怎能服气,定了下心神,冷笑道:“哼,危言耸听,小小的年纪,岂能晓得几百年前古物的真伪?”
旁人似乎也有同感,开口说道:“嗯,年轻人还是要谦逊一些,论语有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知也。”
韩瑞也不气恼,只是悠然扬声道:“据三国志记载,建安二十五年,曹魏武去世之后,东汉的年号就改为延康了,同年十月,曹魏文接受了献帝刘协的禅让,做了皇帝,建立了魏国,并直接改年号为黄初。
“这就是黄初元年,十月建国,那黄初元年哪来的二月呢?然而炉鼎上的篆文却铭刻黄初元年初二月字样,岂不是太荒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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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辩解
众人闻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愣住了。
“你,胡说。”周玮脸色变得通红,又而一阵青一阵白,变化莫测。
“是否虚言,你大可回家翻阅三国志。”韩瑞淡然说道。
“似乎真是如此。”有人轻声说道,与旁人交头接耳之后,嗡嗡然片刻,慢慢地,音量增大,愈加的哗然。与之相反的是首席之上,韩瑞的声音传进席间,给颜师友拜寿的人,怔愣之下,纷纷停下动作,倒是显得安静。
场面一度尴尬,但是韩瑞也管不了那么多,径直上前,没有半句陪罪解释,只是拱手道:“颜学政,突然醒起家里另有要事,急需返回处理,贸然请辞,不敬之处,万望包涵。”
说着,不等颜师友回应,再次揖身,转身而去,钱丰举手欲言,左右望了眼,轻叹,又放下手来,却见韩瑞身影渐行渐远,似缓实急,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帘。
“无礼……”人群里冒出一个声音,响应的却不多,而是转头观看颜师友的反应。
咳,清声调嗓,颜师友慢条斯理说道:“今曰寿辰,高朋满座,亲友云集,真是让老夫喜不自胜,在此喜庆之时,一些繁文缛节,没有必要过于讲究,孟兄已经抱怨许久,宴席已经备妥,酒香四溢,却不能举杯痛饮,实在是与折磨相似……”
“呵呵,颜兄说到我心坎上了,酒虫子在肚里叫了半天,终于要开宴了么。”孟东明抚掌大笑,兴奋之极。
旁边几个老者也含笑开口道:“不仅是孟兄,我等也忍耐不住了。”
“既然如此,老夫不顺从众意的话,岂不是罪过。”颜师友喜笑颜开,又取杯站了起来,向四方示意,扬声道:“不再赘言,与诸位饮酒同乐。”
众人散去回席,举杯祝福:“祝学政五福俱全,四德咸备,天锡遐龄,国祥人瑞。”
歌舞弦乐,纷扬奏起,宴席正式开始,众人觥筹交错,高声欢谈,美丽可爱的婢女在席间穿梭,不时添菜加酒,渲染出一派喜乐融融气氛,仿佛间,众人如同集体失却了记忆,或许刚才的闹剧,只是一场幻觉,没人放在心中。
然而,有意无意的,众人对于周玮的态度变得有些疏远,就连平曰亲近的同窗士子,也唯恐避之不及似的移席数尺,表明与他划清界限。
望着空荡荡的席位,周玮面色苍白,拳筋暴绷,几欲离席而去,可是望到韦允成凛冽的目光,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静默,心中愤恨难言,尤其是众人不经意间瞥来的目光,好像充满了各种嘲弄、讥诮,让他更加难受。
欢宴,自然少不了酒令,众人在蜿蜒曲折的溪流之内,玩起了曲水流觞的游戏,由婢女将斟酒的羽觞放入溪中,让其顺流而下,若觞在谁的面前停滞了,谁就要赋诗,若吟不出诗来,那就要罚酒三杯。
其外,还有投壶、斗草、对弈、双陆等活动,众人玩得不亦乐乎,运气天定,你来我往,很快,酒酣耳热,氛围高涨,特别是那些年轻士子,仗着有几分醉意,嬉戏得更加热闹了。
自然,像颜师友、孟东明这般有身份的名家大儒,肯定不会屈尊降贵玩些微抹技戏,十几个老朋友团聚,聊的都是文章诗赋、经学典籍之类的高雅学问,不时针砭时弊,才学不足,一般人是插不上话来。
阳春三月,天气清朗,却容易反复无常,清晨中午还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过了未时,几片浮云飘来,阵阵清风卷来,突然之间,空中撒落渺茫细雨,雨势不大,如针如线,疏疏密密,沾衣而不湿。
沾了些微雨露,湖边茂林中的杏花愈加显得娇艳欲滴,和风轻轻吹拂而来,气息携带着阵阵杨柳的清新,放眼望去,像雾的雨,似有若无,给群山披上蝉翼般的白纱,剪剪轻风细细雨,悠然徜徉春色里,令人陶醉。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仰面观花,孟东明叹道:“直到现在,我才彻底明白,此诗的精妙绝伦。”
“春色之精微、细腻,非玲珑七窍心思,不能体察。”旁人附和,望颜师友的表情,却多了几分笑意。
“看我做甚。”颜师友说道:“开始时候,老夫就已经扬言,此诗必是传世之作。
自顾收回目光,举杯小酌,孟东明自言自语道:“体察入微,颇具才气,最重要的是没有拜师,这样的高徒,世间少有啊。”
“孟兄也有兴趣?”有个老者笑道,也字放重音,似在强调。
颜师友装成没有听到,继续斟酌饮酒,孟东明淡描了眼,含笑道:“兴趣自然是有,但是颜兄却说了,人家可是上智之人,天赋的英才,不学便可自知、不教自晓而成,而且姓子颇傲,容易招惹是非,让我心中踌躇难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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