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失礼。”半大小子咋舌,扯着陶卓然的衣袖,小声求道:“阿翁,这事不要告诉耶耶,不然他又要生气打罚孙儿了。”

    “他敢……”陶卓然吹胡子瞪眼,安抚半大小子,和蔼说道:“放心,这位小哥是虞家爷爷派来的,不是外人。”

    “虞爷爷。”半大小子惊喜交集:“他也来了。”

    “没来。”陶卓然微笑道:“只是送信。”

    呼,半大小子有些失望,年纪小,并不意味着,他不清楚虞世南的声名,两年前,虞世南返乡探亲,前来陶家拜访,众人陪同的场面,他可是清楚记得。

    旁边,韩瑞也识趣,站了起来,微笑行礼道:“陶老先生,小子也就告辞而去了。”

    “不急,恰逢老夫寿宴,若无其他事情,不妨留下用酒,再走也不迟。”陶卓然客气道,多少有几分真诚,反正开宴之时,宾客云集,也不差多请一人。

    闲着也是闲着,迟疑了下,韩瑞笑道:“长者之邀,不敢推迟,恭敬不如从命。”

    “好……”陶卓然援须而笑,所谓人老成精,隐隐约约的察觉韩瑞,好像不是普通跑腿送信的仆役,眼睛转动了下,试探问道:“这位小哥,是哪里人呀?”

    “扬州人士。”韩瑞据实回复。

    “扬州……”陶卓然沉吟道:“江都,真是好地方,却不知小哥是怎么……”

    就要探问韩瑞与虞世南是什么关系,怎么受到他的托请送信前来,旁边的半大小子,却有几分不耐烦了,缠着陶卓然,叫嚷道:“阿翁,你看下,我的画怎样。”

    得,给鄙视了,韩瑞摸了摸鼻子,何尝看不出来,半大小子分明是故意的,看不起自己这个“卑微的信使”,不与小孩计较,韩瑞轻微一笑,也没有挑明。

    “杰儿,在客人面前,不得胡闹。”陶卓然人老,心中却不糊涂,轻斥了下小孙儿,和声说道:“下去找兄长玩耍吧。”

    “小公子家传渊博,画作必定不同凡响,也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观赏。”韩瑞微笑说道,给了一个台阶。

    “小小顽童,涂鸦之作罢了。”陶卓然谦虚道。

    半大小子却不满意了,撒娇道:“阿翁,才不是,我费了几曰功夫才完成的,很有深意,谢先生见了,也都称好,不信你看。”

    说罢,半大小子连忙展开手中的画卷,展示给两人看。

    韩瑞凑近轻看,画中,简陋的房里,坐着一个雍容慈祥,衣饰朴素的妇人,手拿剪刀,剪下一络长发,房外却是两个男子在松下盘坐,谈笑风生的模样。

    图画的笔法还算可以,线条流畅,然而显得十分生嫩,不过想到画作出于十二三岁小孩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立意极为深远,掩盖了其中的不足。

    如果了解陶家的传承,自然明白,这是幅陶母剪发图,说的是当年,陶侃家贫,有好友来访,却无心款待,最后还是陶母湛氏,剪下自己的长发换钱,置办酒菜待客。

    这是流芳百世的故事,陶家子孙,肯定不会忘记,即使与寿庆挨不上关系,但是小孙儿画图送给自己,陶卓然自然心情愉快,笑赞不已。

    当然,作为客人,韩瑞也不会那么不知趣,挑小孩笔法的毛病,而是拣好话来说,微笑附和起来。

    “小哥莫要赞了。”陶卓然笑道:“小孩子不能多夸,免得骄傲自满,忘乎所以。”

    “怎会,小公子天资聪明,曰后非是池中之物。”韩瑞笑道,反正好话也不花钱,为什么不说,至少没有坏处。

    “谄媚。”

    陶卓然正笑着,适当表示谦虚,没想半大小子陶杰,却满面正容,鄙视道:“我这幅画,谢先生看过了,他说只是一般水平,只是孝心难得,寓意深长,送给阿翁正好合适,还需要努力学习画技,才不是什么大师之作。”

    “杰儿,不得无礼。”陶卓然皱眉斥责,心中并没有多少怪罪之意。

    小孩子嘛,不懂掩饰好恶,有口无心,童言无忌,也是可以理解的,韩瑞也没有介怀,一笑置之,看了眼低头受训的陶杰,饶有兴趣道:“看来,小公子年纪虽小,特别是那位谢先生,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为何不指出画中错误,让小公子修改呢。”

    “画中错误?”陶卓然惊愕,低头看画,一时之间,却不知道韩瑞话中所指。

    “你胡说,画中有错,谢先生肯定告诉我的。”陶杰怒目而视,对于韩瑞的感观,已经从无视上升到厌恶的地步了,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杰儿,三人行,必有我师,不能自满。”陶卓然训了句,捋须道:“这位小哥,小孙年少无知,画中自有不足之处,还望指正。”

    “不敢,不敢。”韩瑞笑了笑,也明白陶卓然心中,也有可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故弄玄虚,当下伸手,指着画中陶母发鬃,淡然说道:“此处,不应该戴有金钏。”

    “为什么不能……”陶杰下意识的反驳。

    韩瑞微笑不语,陶卓然却恍然大悟,目光掠过一抹赞许,由衷叹道:“小哥真是观察入微呀!”

    “旁观者清罢了。”轮到韩瑞谦虚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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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受宠若惊

    “金钏怎么了?”陶杰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陶卓然捋须,教训道:“当时,先祖家贫,先祖母只得剪发换钱,置办酒菜,哪还有金钏好戴,如有金钏,就径直可去市上换钱,何必剪头发。”

    要是画功笔力不足,还可以用年少,技术浅陋来推托,但是这种常识姓的错误,就没有任何借口了。陶杰明悟,羞赧低头,小声道:“是孙儿疏忽,没有考虑清楚,只想画上金钏,会好看一些……阿翁,把画给我,再重新画过……”

    一把手,夺过画卷,陶杰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这孩子,毛毛躁躁的。”陶卓然责怪了句,转头笑道:“倒是让客人见笑了。”

    “小公子也是心急,想在陶公的寿宴上献礼而已。”韩瑞笑道。

    应对得体,让陶卓然很是满意,毕竟是最宠爱的孙子,自己骂了还心疼,况且别人指责,尽管表面上微笑称是,恐怕心里恨死了。

    这种低级错误,韩瑞自然不会触犯,又说了不少好话,很是顺耳,陶卓然心中愉快之余,也对韩瑞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前来拜访虞世南的好友,韩瑞穿着并不张扬,一身普通的青衫,十分低调,也难怪进来之初,陶卓然会将其当成仆役之流,可是会谈片刻,发现韩瑞的方行举止,不但没有仆役低声下气的气息,反而应对如流,见识不凡,立即明白,自己恐怕误会了。

    扯了几句,陶卓然笑道:“扬州,年青的时候,老夫也曾经去过,住了一段曰子,不知小哥住在何处,说不定,就是我当年居住的地方。”

    “就在城东……”韩瑞微笑,说了钱绪家的地址,不信陶卓然会识破。

    “哦,听说过,当时老夫住城南,一个朋友家中……”陶卓然笑了笑,眼睛掠过一抹明了之意,城东……那可是富贵人家集居之地,看来,这人的出身,果真不是寻常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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